“你莫非是要从雷敖杰或者说雷家手里头把那卷药方抢回来所以才放弃竞拍?”后知后觉的楼灵雅瞪大眼睛惊声问道。
“的确有这念头,而且今天说不准还真能实施嘞,你不觉得吗?”宁霄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算准了以雷敖杰的性子多半不肯罢休,八成会在拍卖会后找你麻烦,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反抢他一回,是这样没错吧。”
“楼姑娘还真是算无遗策呢,那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听闻此言的楼灵雅皱眉摇头,眼中带有一丝忧色,喃喃道:“不知怎么,我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感觉像是会出大事。”
“不过就算我想收手,他也不见得会善罢甘休啊,这已经由不得我了呀。”宁霄无奈地笑着,面色却丝毫不见忧虑。上回是因为对付三星灵兽才灵力耗尽,这次实力大有增长,还会怕一个雷敖杰不成?
拍卖会终于在临近傍晚时落下帷幕,一番客气的告别语过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偌大的拍卖场此时也显得有些嘈杂。宁霄起身准备离开包厢,他心念一动便将面具召了出来覆在脸上,以免被雷敖杰认出来破坏了计划。
从单间走出,宁霄与楼灵雅并肩同行,没有刻意拉开距离,二人就这样走到楼下。外头是如潮的人流,里面则是陆续走出尚且意犹未尽的客人,楼灵雅依然在众人惊讶目光中地将宁霄送到门口,望着他的身形缓慢消失在人海。一转身,两道人影迅速从门口穿过,形色有些匆匆。
“雷公子这么急着走干嘛?你拍卖的东西还没取来呢。”楼灵雅连忙叫住前方二人。
“我回头再来拿,先放着。”雷敖杰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反而是郑其昌转身,轻轻一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极薄的嘴唇配上那副笑脸,让楼灵雅没来由地心中一惊。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拍卖行中招呼那些正欲离开的客人。虽然脸上仍带着笑,可她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宁霄想反抢雷敖杰,对方却连东西都没带,事情已然超过预料,还会发生更大的变故吗?从未失算的直觉此刻更是让楼灵雅焦躁不安,她犹豫了片刻,转身朝着楼上快步走去。
斜阳如血,每个人的倒影都被拉得老长,刚从拍卖行涌出的人实在太多,连宽阔如江面的主干道都被挤得有些拥堵。宁霄朝着背光方向走去,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凭他与木老的双重感知,清楚地知道后面跟了两个来者不善的家伙。不过以他目前的境界,即便对上融体境九阶高手也丝毫不怵,凌风虎都陨落在他手上,区区雷敖杰就更不消说,自信源于实力这话丝毫不假。
他算计雷敖杰,后方也有人同样算计于他,这两人谁为棋子谁是棋手尚无定论,但一场厮杀无可避免。
步履急促的二人此时穿梭于人山人海,努力跟着前头那道身影。冷静下来的雷敖杰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悔意,兴许是父亲的言传身教让他意识到与一个不相识的人胡乱结仇并不是件好事,一念及此,他的步伐略微有些减慢,神色也开始犹豫起来。郑其昌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清楚了大半,淡淡开口说道:“雷师弟,我这次帮你不为别的,无非是想让你了却心结。我们灵者修炼最忌心有旁骛,如此一来不但影响修行,而且随时有可能心魔作祟。你心头这股气若是没法排解,即便到了苍狼宗也一样不能安心修习。我是为助你通达念头才冒这个险,是继续还是放弃,自己考虑吧。”
听闻这话的雷敖杰陡然一惊,心中不断思量,先前是考虑到对方的潜在背景,眼下关系到自身发展,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身前途冒风险,万一真如郑其昌所说,以后落下心魔那可就完蛋了。他抬起头咧嘴一笑,语气冰寒地说道:“放心吧郑师兄,这点魄力我还是有的,不就是杀个人么,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的背后隐藏了一个血腥故事。偷袭穆紫雪的事情发生后,狼狈不堪逃回来的雷敖杰将前因后果告知父亲,却没有遭到意料之中的鞭打斥责。雷霸只给了他一把刀,带他来到院子,那儿绑着所有一同上山的侍卫,每个人脸上惨白无血色。
那一天,雷敖杰的手上身上满是鲜血,脑海中全都是他们临死前惊恐、仇恨、绝望、麻木的眼神和一声声凄厉哀嚎。从此以后,这位雷家的纨绔少爷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逐渐远离人群,宁霄朝着一旁偏僻处不断走去,身后两人也不紧不慢地跟随着。约莫过半个小时,白昼几乎消失,只留得一缕金光停驻人间,略有些寒意的微风吹来,卷起地面几片落叶。宁霄来到一条长长窄窄的巷子,小巷人迹罕至,带着一种凄清氛围。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偏僻冷清之地似乎也很适合动手。
宁霄扭头看着后身二人,压低嗓音说道:“跟了一路,要不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哼,算你识相!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还戴个面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雷敖杰指着宁霄怒喝道。
“我是谁干你屁事,凭你一个废物也配知道我的身份?”宁霄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杂碎,你害我多出了几千块,这笔账总该算算吧。不管你是谁,今天要是不跪下向我求饶就别想走出去。”雷敖杰狞笑着向前一步,森然语气带着浓浓敌意。
“呵,还真是蠢货一个,拍卖行里难不成只许你一人出价?像你这种没脑子的家伙还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啊,还跟我算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宁霄肆意践踏着雷敖杰的自尊,将对面少年骂得浑身颤抖,拳头紧握。要不是在家静心磨练了几个月,雷敖杰早就忍不住冲上去揍人了。
“我最后再说一句,你现在亮明身份,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然待会把你给打死就别怪我了,就算你家族有人我也不会再有任何顾忌。”雷敖杰扫了一眼身后的郑其昌,再回头向前看时已目露凶光。
“有本事你就上啊,只会打嘴炮的窝囊废,你爹生你养你简直就比养条只会吃的畜生还亏!”
“混蛋,你给我去死!”,再也忍耐不住的雷敖杰抡起胳膊朝前方冲去,拳头上竟然隐约浮现出了红色灵力。短短数月就从凝气境冲到融体境,不用想也知道是服用了许多珍贵灵药。瞥了一眼稳稳站定的郑其昌,后者丝毫没有出手的态势,宁霄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即将冲到面前的雷敖杰。
一只拳头带着嗤嗤风声朝宁霄面门击来,就在拳头挥动之际,雷敖杰忽地一跃而起,轻轻转胯,一记凶猛弹腿裹挟着红色灵力直扑而来,朝宁霄的脑袋疾速袭去。这称不上行云流水却着实有些令人措不及防的阴招便是雷敖杰的杀手锏了,他自知实力不强,一上来便使出最猛攻势试探敌人深浅。但他的试探似乎并未起到任何效果,弹腿‘唰’地扫了过去,却生生扑了个空。
落回地面,雷敖杰愣愣地四处张望,方才的人影鬼魅般突然消失,让他苦心营造的一击变成了笑话,还没待他有所反应,郑其昌急促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小心后面!”
雷敖杰猛然回头,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左脸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手掌印,他被这一巴掌的巨大力道扇飞出去,重重砸落地面。挣扎着起身,雷敖杰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是另一个耳光,还伴随着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为什么滥杀无辜,为什么不给人留条活路。”
宁霄一把揪住雷敖杰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地上,低声怒喝道:“他不过是摆摊卖东西糊口,你们竟然连这种人都不放过,人渣!”说罢又是一脚重重踹在雷敖杰的心口。须臾间就被打懵了的雷少爷根本没有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有强烈痛楚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艰难地喊了一句:“郑师兄救我。”
眼睛微眯,郑其昌轻轻挪动身形,看似只踏出一脚,却幽灵般出现在雷敖杰身旁,这种近乎鬼魅的速度让宁霄也心中一惊,他急忙后退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郑其昌拉起雷敖杰,为他拍去身上泥土,轻轻说了一句:“按计划行事,我来缠住他。”
“速度不错,但仅仅这样还不够让你这般自信,今天我得替我师弟讨个说法。”郑其昌突然露齿一笑,周身气势逐渐释放出来,一股不俗的气息让宁霄也微微皱眉。
“对手是破体境灵者,以你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与之为敌,赶紧撤吧。”木老在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不战而退算什么本事,今天我说什么都不会走,况且不见得打不赢。”宁霄语气坚决,带着不容辩驳的决心。他此时心情极度复杂,雷家草菅人命,连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不放过,偏偏那人曾是宁霄救下,追究起来李强的死与他也有关系。除去深深的内疚,宁霄心底还有压抑许久的愤怒,凭什么这些豪门大族就能随意杀人却不受任何惩罚,凭什么小人物只能活得像丧家犬一样四处逃窜。宁霄知道自己根本无处说理,说与谁听?谁会明白他脑中那根深蒂固的和平共处、人人平等的共和思想?这才是他烦闷的根源,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他现在只想用自己的拳头去讨个道理,讨一个他认为再正常不过的道理:没有谁比谁的命金贵,没有人可以随意夺取他人性命。
“想替他出头动手就是,今天我无意杀人,但雷家做的孽必须有人来担。”宁霄低头望着地上落叶,语气如那枯黄脆弱的叶子般微弱,带着深深的无力,他知道自己没法要求雷家做任何补偿,甚至那帮人根本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灵源向来如此。不同世界,悬殊的文明,一个外来者该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要打就让你先来吧,否则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郑其昌说话似乎一直都很实诚,无论是听起来多么狂妄的话语,在他嘴里总是平平淡淡。听到这话,面具之下的脸庞泛起一丝冷笑,“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宁霄持彩虹剑朝郑其昌袭来。电光火石间,“呯”,两把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好快!”,郑其昌心中大惊,他的瞳孔竟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反而是敏锐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脚尖落地,宁霄身形爆退,将彩虹剑横在身前,望向面前敌手。
“很惊人的速度,单凭这点就值得我倾力一战。”郑其昌立即改口并进入战斗状态,浑身开始浮现火红色灵力。这灵力与雷敖杰的微弱气势相比简直是皓月之于萤火虫,汹涌的红色灵力如盔甲般覆盖了郑其昌全身,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颇具威势。不得不说,灵者交手单看架势就很气派,炫目耀眼的灵力不断交错,掀起阵阵热浪,周围一切都可能被破坏殆尽。
沸水般翻腾的灵力让郑其昌气势陡然一增,压迫感更加强烈。宁霄也将灵力覆盖于身体表面,璀璨的绿色灵力游走在全身,宛如活物。
“哦,木属性?有点意思。”下一刻,郑其昌的身形悄然而至,如果说宁霄的‘瞬闪’施展起来如雷电般迅疾而至,来无影去无踪,那么郑其昌的步伐就像一条水中鱼,虽有迹可循却偏偏令人难以琢磨,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须臾而至。此刻,郑其昌挥剑劈下,火红色灵力映照着逐渐漆黑的小巷,为这里即将到来的夜色增添一抹异样光彩。
反手一剑,宁霄无视境界属性的差距硬生生抗下这一击,同时一脚踹出,断魂踢的强势破坏力给郑其昌吃了不小苦头,后者轻飘飘落回原点,面色却有些难看,光洁的白色袍子上出现一个明显脚印。
“破体境,不过如此!”宁霄简单下了评语,让一直古井不波的郑其昌浮现一抹罕见怒容,他轻甩手臂,沉声道:“容我再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