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阿博去斯蒂文斯旅馆用过一顿上等早餐之后——每次住进一家管理精良的旅馆,他总会感到心情愉快的——便步行走到大陆信托银行去见柯蒂斯·芬顿,他想探查一下凯恩-卡伯特银行的态度究竟如何——或者更确切地说,威廉·凯恩到底做何打算。阿博觉得没有问出什么名堂,便补充说,他想为里奇蒙集团寻找一个愿出200万美元的买主。
“这场火帮了我们的倒忙,但我可以尽力而为,”芬顿说,他的语气比阿博预料的肯定得多。“在你从勒鲁瓦小姐手里买下25%股份的时候,我就说过,旅馆业是值钱的财产,你做了一笔合算的交易,罗斯诺夫斯基先生,倘若不是这场大萧条,我是绝对不会改变这种看法的。到现在,我观察你经营旅店的情况已经快两年了,如果我个人能够做出决定的话,我会资助你的。但是我的银行恐怕永远不会支持里奇蒙集团。因为我们对这个集团的财政状况有着十分长期的了解,对其未来缺乏丝毫信心,这把火又成为致命的一击。尽管如此,我在外面还有些联系,我可以试试,看他们能否提供一些帮助。罗斯诺夫斯基先生,您恐怕还没有意识到您在本市还有不少崇拜者呢。”
在昨天听过奥马利中尉的一席话后,阿博已经以为芝加哥市根本不会有他的朋友了。于是,他谢过柯蒂斯·芬顿,到出纳台从旅店的账目上取出五千美元现金。上午的剩余时间他都是在旅店分部里度过的。他给每一位职工发了两周的薪水,并告诉大家,在各自找到工作之前,他们还可以在旅店分部至少再住一个月。然后,他回到斯蒂文斯旅馆,把因为火灾不得不购买的新衣服打点起来,准备上路去巡视里奇蒙集团的其余旅店。
他开着在股票市场即将崩溃之前购买的别克牌小轿车,向南驶去,从圣路易斯的里奇蒙分号开始了他的巡查。他用了近四个星期走完集团的全部分号,尽管这些旅店统统年久失修,并毫无例外地都在赔钱,但在阿博看来,它们没有一家是不可挽救的。它们的地理位置都很好,有几座甚至位于城市的最佳地段。阿博想,勒鲁瓦他爹一定比他儿子精明得多。阿博认真检查了每座旅店的保险单;均无问题。在他最后抵达达拉斯的里奇蒙分号时,他只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谁能设法用200万美元买下这个集团,谁就会捞个大便宜。他真希望自己能获得这个机会,因为他非常清楚采取何种步骤即可使此集团转亏为赢。
回到芝加哥,阿博又住进斯蒂文斯旅馆,有几封来信正等着他。奥马利中尉希望与他见面,约会的还有威廉·凯恩,科蒂斯·芬顿,以及亨利·奥斯本先生。
阿博决定先与司法部门打交道,在电话上与奥马利简单谈了几句,便商定还在密执安大道的餐车式饭馆见面。阿博背向柜台,坐在旋转圆凳上,凝视着那焦黑的里奇蒙分号的躯壳,等候中尉的到来。奥马利晚到好几分钟,但他在阿博旁边坐下来时连句抱歉的话也没说,便转动圆凳使两人面对着面。
“您为什么总喜欢在这里与人会面?”阿博问。
“您还得请我一次客呢,”中尉说,“在芝加哥,不管是谁欠下奥马利一杯牛奶冰激凌他都逃不脱。”
阿博要了两杯,一杯是特大号的,一杯是普通大小的。
“您发现了什么?”阿博一边递给这位侦探两根饰有红白条纹的麦秆吸管,一边问。
“火场侦察部的伙计是对的——肯定是一起纵火案。我们已逮捕了一个名叫德斯蒙德·佩西的家伙,现查出他是里奇蒙分号的上一任经理,您来到以后他还在,对吗?”
“可以这么说。”阿博说。
“这是什么意思?”中尉问。
“因为他私分旅店收入,我解雇了他,他当时就说,拼上老命也要与我算账报仇。我根本没在乎——中尉先生,我一生中遇到的威胁太多了,谁的威胁我都没有认真对待过,尤其是来自佩西这样一个小爬虫。”
“喏,我必须告诉您,我们对待他却是非常认真的,保险公司的人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对我说,在未能排除你与佩西是在搞共谋纵火之前他们是不会赔偿你一分钱的。”
“我马上就能做出证明,”阿博说。“您怎么如此肯定火是佩西放的?”
“我们在火灾发生的当天就在地方医院的伤员抢救室里追踪到他。通过向医院的例行查问,我们得到了当日严重烧伤病人的全部名单。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我们都不是天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干侦察工作的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一个外科医生的妻子偶然听到佩西这个名字,她曾在里奇蒙分号当过女招待,她告诉我们:此人过去是该店的经理,连我也能自然而然地将此情与火灾联系到一起。这家伙立即全盘招供——他似乎对自己是否会被捕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心想搞一场他自己所谓的圣瓦伦廷节(情人节)大屠杀。几分钟前我还不知道他所要报复的目标是谁,现在清楚了——但我并不十分吃惊。如此一来,案子就快要了结啦,罗斯诺夫斯基先生。”
中尉去吸杯中的麦管,直到咕嘟一声响,他才知道喝完了最后一滴牛奶冰激凌。
“再来一杯怎样?”阿博问。
“不,这回算了,我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干。”他站起来。“祝您好运,罗斯诺夫斯基先生。如果您能向保险公司的伙计证明您与佩西毫无牵连,您就会得到赔款。如果此案提交法院审理,我将尽力帮助您。望能保持联系。”
阿博望着他消失在门外。阿博给了女招待一美元,然后走出饭馆。他伫立在人行道上凝望着那一片空地,不到一个月前那里还耸立着里奇蒙分号大楼。之后,他转过身,走回史蒂文斯旅馆。
又有一封来自亨利·奥斯本的信,信中仍然没有提及他是何人,只有一个办法了解清楚,给他去个电话:原来他是西方宏大灾害保险公司的索赔查视员,该公司负责里奇蒙分号的保险业务。阿博约定中午与奥斯本见面。他接着又给波士顿的威廉·凯恩挂长途,向他汇报了他视察过的集团中各家旅店的情况。
“凯恩先生,是否可以让我再说一遍,如果贵行给我一定时间和支持,我一定可以使这些旅店转亏为赢。我肯定我可以把在芝加哥采取的措施推广到集团的其他各店去。”
“罗斯诺夫斯基先生,您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但我担心您不会得到凯恩-卡伯特银行的资助。请允许我提醒您,您若想找到一个支持者,所剩的时间只有几天了。再见,先生。”
“常青藤联合会(哈佛,哥伦比亚大学内富有子弟的保守社团——译者注)的势利小人,”阿博对着无声的话筒说。“我的等级还够不上借你们的钱吗?有朝一日——你这个混蛋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