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鲜血,穿破夜间的浓雾,不断延伸着……
金碧辉煌的正厅,是这股血的源头,地上一个血人,婆娑得爬行,地上也留下一个鲜红的人印子。
渐渐,渐渐,渐渐。
灯火通明的正厅已经被自己拉在身后,面前是几树梅花,不断散发出香气。
就要到了,他暗暗给自己打气,挺住,挺住,挺住!
樱草,我终于…………
破旧的柴房,终于那么近。
近在眼前。
轻轻的,扣门声,三声。
那扇柴门被扣响了,任樱草打开,望着那个血人,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念雪!”
任樱草叫道。
地上的血人缓缓从地上伸起一只手来,那只手也是血淋淋的。
萧念雪无力道:“我……我……已经杀了他!”
任樱草大惊之下,心中疼得如自己被割了一块肉,仿佛地上那滩鲜血是从她的心头淅淅沥沥流下的。
她将萧念雪缓缓扶起来,萧念雪已丝毫没有力气,但他还是给了任樱草一个微笑:“我……咳咳!我……没……没事。”
屋外,那条血流上的红色仿佛还是滚烫的。
金欢儿见状,笑道:“没想到朝廷追捕的两个重犯,在逃亡中互相生出了爱意,真是一段江湖佳话。”
任樱草冷声道:“如果不帮忙,请出去!”
金欢儿笑道:“这是我的屋子。”
任樱草道:“那我们走。”
她搀扶着浑身鲜血的萧念雪,一步一步走出了柴房,血也就从柴房淅淅沥沥得延伸至屋外的梅花处。
今夜,雪应该不会停了。
萧念雪的身子倚在任樱草身上,口中又不断咳嗽,还会时不时咳出一口血来。
他无力笑道:“樱……咳咳……樱草,我现在最爱看的就……咳咳……就是梅花了。”
任樱草嘴唇哆嗦着,身体不断颤抖,眼泪已要流出了,道:“别说话,别说话,我给你疗伤。”
她将萧念雪扶起,端坐在地上,自己坐于他背后,双手自他背上打入,一股内力便源源不断的倾泻出来,注入了那个血人。
梅香四溢,月倚高墙,本是很有诗情画意的一场雪。
萧念雪凄然道:“今夜的雪,好美啊……”
任樱草的牙齿紧咬着嘴唇,眉头已皱起,但还是不断得朝萧念雪背后注入内力。
梅花肆意的绚烂着自己美艳,雪花像在欣赏自己的恋人似的静静相依。
其实,飞雪,与梅花,本就是那么天造地设的完美一对!
萧念雪虚弱得一笑:“正好,我的名字带个雪,而你又是一支梅花。”
梅花点点,在二人周围绽放。雪花纷纷,在二人周围打旋。
萧念雪虚弱念道:“我们本来只是两个朝廷重犯。”
萧念雪虚弱念道:“我真的没事,真的,真的……”
萧念雪虚弱念道:“只要……能拿到你的解药,我便…………”
任樱草依然不断将内力注入,她面目痛苦,紧闭双目,眼角已有泪珠滴下。
她泣声央求道:“求求你,别说话,别说话……念雪……”
再下去,已泣不成声……
“呼————”
寒风吹来了。
何时会停呢?谁也不知。
忽然,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像一个圆球般的影子,
那影子的手一挥,打影子主人的手中扔出一瓶伤药来,落在雪地中。
金欢儿道:“这是天山断续膏,为他服下吧。”
任樱草冷声道:“不用。”
金欢儿轻蔑道:“明日还要帮我杀更多的人,这幅身子可不行。”
任樱草当下苦笑起来,凄然道:“你觉得他伤的还不够重吗?”
金欢儿却是小声笑出了声:“这又是因为谁呢?”
任樱草愕然。
萧念雪伤的这么重,不正是为了自己的解药吗?
她泣声道:“念雪,是我害了你……”
金欢儿面无表情,道:“给他把伤药灌下去吧。”
任樱草依旧道:“不用!”
金欢儿忽地惊讶起来,问道:“你要他这幅血肉模糊的样子就去杀人?”
任樱草道:“他不会再帮你杀人。”
金欢儿噗嗤一笑:“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想?”
任樱草答:“我即便是被毒死,也不会再让他帮你杀人。”
这时,萧念雪忽然说话了。
萧念雪缓缓道:“伤药……给我……服下……”
这句话刚说完,任樱草已然泣不成声:“念雪,我不要你这样!你本来每杀一个人就要头痛许久,如今还受这么重的伤……念雪,倘若这样,我甘愿中毒而……”
“把伤药……拿过来!!!”
萧念雪仿佛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吼道!
飞雪漫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地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个夜,恐怕再也不得宁静了!
不多时,梅花边,积成了两个雪人。
而这场雪,真的下了一夜。
………………………………
多年之后,任樱草曾问过萧念雪:“那日是谁把你伤成那个样子?”
萧念雪道:“娄山人。”
任樱草听后一惊:“他不是死了吗?”
萧念雪笑道:“谁知道他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任樱草紧接问道:“那你又怎么打赢了他?”
萧念雪凄然道:“我把留情剑谱给他了。”
…………………………
翌日,天气晴,万里无云。
庭院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嘈杂喧嚣。
萧念雪与任樱草跟在金欢儿身后,缓缓走上了高台。
同时走上去的,还有昨夜那两个丫鬟,一个手中拿着继承书,一个手中端着金蟾。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得不说,金欢儿真的是一条蛇。
她有着蛇一般的手段,蛇一般的心,蛇一般的洞察,蛇一般的口舌。
没有人可以在蛇的算计之下还能活着,除非蛇不想让他们死。
金欢儿不想他们死,她只要他们服从。
她终于继承了这份财富,这也代表着任樱草的解药就要到手了。
萧念雪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兴奋,他不是个喜欢兴奋的人。他望向任樱草,任樱草也望着他,尽管被台下许多人看着,二人还是相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