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杜婉清冷冷地开了口,好半天才接着说出了后面的话来,“昨天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杜婉清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是,奴婢都知道了。”珠儿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冲着杜婉清露出宽慰的笑容,“小姐还请放心,奴婢这几天一定将眼睛放亮些,绝对不会让贼人偷偷进了咱们的幽兰院,扰了小姐休养。”
杜婉清颇有深意地看了珠儿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冲她道:“我要说的不是说这件事情。”杜婉清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那我也就顺便说一句好了。昨晚大夫人特意吩咐过,在抓到那个贼人之前,要咱们万万不能将事情宣扬出去,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珠儿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杜婉清打断了:“眼下院子里除了你、我、半夏还有茯苓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也好,你记住,这件事情绝对要对她们守口如瓶,即便是有人问起,也要说不知道,你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珠儿郑重地应了一声,复又出言问到,“小姐,您要说的不是这个,那您可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去做的?”珠儿问完这一句便快速地低下头去,生怕杜婉清从她脸上瞧出了些什么。
打从早上和半夏打过照面之后,珠儿的心绪就一直难以平静。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回环往复的都是半夏那句话——“怎么,这新官儿还没上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行使权力了么?如今小姐的安排都还没通传下来,我出个院子就要向你报告一声了么?”方才她还在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茯苓就跑来叫她来这东厢。综合这些来看,珠儿心里隐隐觉得欢喜起来——此番杜婉清将她留下,八成是要告诉她晋升她为一等丫鬟的事情。
正是如此,她才刻意这么问了一句,迫不及待地想从杜婉清嘴里听见这个美妙的消息。
尽管珠儿埋头埋的很快,杜婉清依旧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欣喜,那种得意之色几乎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很是明显。
杜婉清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不表,只是仍旧绷着一张脸,淡然出声:“半夏她才刚做上一等丫鬟没几天,就犯下如此大错,竟然摔碎了我送给大夫人的礼物!”杜婉清皱了皱眉,又道,“若是这个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她竟然还敢跟我顶嘴!这样一个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下人,有什么资格当这个掌院丫鬟!”
杜婉清说到生气之处,抬手就在床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手掌落在被褥之上,发出厚重的一声闷响。
珠儿见状,心中的得意更增了几分,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慌慌张张地连声劝说着杜婉清:“小姐莫要生气,半夏姐姐她许是因为刚刚做上一等丫鬟,一时间身份上还没有彻底明白过来,这才顶撞了小姐,她一定是无心之过,还请小姐绕过她一次。”
珠儿的这番话明面儿上听着是在劝说着杜婉清饶过半夏,实则暗中却是在说半夏恃宠生娇,不懂得看清自己的身份,根本不适合一等丫鬟的位置。除此之外,这番话还可以从侧面体现出她珠儿善良、护主的一面,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珠儿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这番妙语喝彩了一声,以她对杜婉清的了解,自己此番话一出口,必定是会让杜婉清赞赏有加的。
杜婉清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珠儿,将她脸上的一切神色变化都收入眼中。她当然知道珠儿是如何想的,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将这个说破。
“哼,你也用不着替她说话。她既然不能适应一等丫鬟的位置,那就干脆让她把位置让出来好了!”杜婉清故作生气地嚷了一句,挑拨着珠儿的心弦。
“小姐息怒呀!半夏姐姐在咱们院儿中的丫鬟里年龄最长,一向最是稳重。这次她之所以冲撞了小姐,想来是因为镯子贵重,一时心下慌乱才会做出如此以下犯上的行为。奴婢相信,半夏姐姐眼下已经知道错了,倘若她下次再做错事情,一定不会再和小姐顶嘴了。小姐,您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珠儿瞅准时机,再次火上浇油。
“哼!她还想有下次?横竖我这院子里人多的是,我就不信这个位置还真是非她不可了!”
杜婉清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听在珠儿耳朵里却是最美的声音。
“小姐……”珠儿犹豫着开口,轻声唤了杜婉清一句。
“诶?”杜婉清将目光落到珠儿脸上,“珠儿,你来我这院子里多久了?”
“回小姐的话,奴婢跟着您已经快五年了,如今是咱们幽兰院的二等丫鬟,主要是负责通传消息的。”珠儿听得杜婉清问话,心下知道有戏,赶紧出言答道,语速放得并不快,生怕说得快了,杜婉清会不小心听漏了一些。
“原来你竟跟着我这么久了。”杜婉清自言自语地说到,轻轻点了点头,“珠儿,你比茯苓也来得久些,是吗?”
“回禀小姐,奴婢比茯苓妹妹早来了约一年的时间。”
如此正好!”杜婉清在胸前击了一下掌,面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嘴角一牵,道:“珠儿,我决定了!就让你来当我院子里的掌院丫鬟!算起来你来我院子了这么久了,这个一等丫鬟的位置让你来做也是说的过去的!”
“那半夏姐姐她——”珠儿故作迟疑,等着杜婉清继续说下去。
“半夏?”杜婉清听到半夏的名字眉毛又皱了起来,沉吟了半天,这才说道:“她既然不适合一等丫鬟的位置,那就让她做回二等丫鬟好了。她在这个位子上待的最久,想来已经是适应了。”
杜婉清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又道:“珠儿,你做了掌院丫鬟之后可不要学得和半夏一样。若是你也恃宠生娇,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要怪我翻脸无情!”杜婉清故意绷着一张脸,半是叮嘱半是威胁地道。
“小姐放心,奴婢定当时时以半夏姐姐为前车之鉴,定不会做出让小姐烦心的事情来。”
“如是就好,你且先下去收拾收拾东西吧,等下半夏回来了,我就让她把掌院丫鬟的房间给你腾出来。”杜婉清点了点头,对着珠儿又是好一番仔细的叮嘱,“晚些时候我就将提拔你的事情在院子里通传下去,不过这个月的月钱刚刚领过,就从下月开始再报到账房去吧!”
“奴婢多谢小姐提拔之恩。”半夏俯下身去,冲着杜婉清重重一拜,见得杜婉清微微颔首,示意她离开,这才起身出去了。
眼瞧着珠儿出去了,杜婉清这才觉得放松了下来。心中暗暗思量起先前珠儿的反应——想来这个珠儿也难成什么气候。不过是一个一等丫鬟的位置,就能让她就如此激动,连带着情绪也无法掩藏好。看来这贾秀珠选得这枚棋子实在是不能对她构成威胁。
杜婉清随意地瞟了一眼窗外,估摸着时辰,半夏和茯苓也该回来了吧,怎得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
说来也巧,杜婉清刚刚想着茯苓,就听见一阵脚步身由远及近,一直落到她的跟前。
“小姐,我回来了。”茯苓进了内室四下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半夏的身影,顿时有些疑惑,“小姐,半夏姐姐回来了吗?”
杜婉清的表情有些凝重地摇了摇头,眉宇间浮起一层焦急之色:“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辰时……”茯苓心中一下子“咯噔”一声,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半夏去的是观菊院,离她们的幽兰院并不太远。眼下离自家小姐定下的归来的时间已经过了约莫一刻了,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莫非……半夏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思及此处,茯苓只觉得心弦一紧,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安之意。她抬眼和杜婉清对视了一下,发觉杜婉清的双眸里也盛满了不安。
“小姐,你别着急。我这就出去找找半夏姐姐。”
杜婉清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忐忑,见得茯苓转身就要出去,赶忙叫住了她:“你悄悄的沿着花园那边走上一圈,若是碰见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你去花园里摘几枝花回来。”
茯苓点了点头,一阵风儿似地冲了出去。
茯苓脚下生风,只管埋头走路,出了屋子就在廊下疾步跑了起来。不想她才跑了没几步就迎头和另外一个匆匆的身影撞到了一处,两个人都摔倒了地上。
“哎呀!”
“啊!”
茯苓和来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茯苓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抬眼想要看和她撞到一起的人是谁,还没等她将目光落到来人脸上,她就听见耳畔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声:“茯苓?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要跑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