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茯苓再熟悉不过。果然,她刚一抬头就看见半夏也是一脸欣喜地望着她。
“半夏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茯苓长长地吁了口气,“小姐和我等你等得好着急呀!”
听到茯苓这么说,半夏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悄然叹了口气:“我在观菊院遇到了一点意外,这才耽搁了。”
“半夏姐姐,咱们先进去再说,小姐还等着咱们呢!我就是出来找你的。”茯苓上前一步搀着半夏就急匆匆地往内室赶去。
杜婉清心急如焚,眼巴巴的望着内外间的隔帘处,焦急地期盼着茯苓和半夏的归来。
但见着帘子一动,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帘子后钻了出来,落在杜婉清眼里,让她欢欣不已,眸子中闪过一线精光:“半夏!你可算回来了!”杜婉清稍稍一顿,又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簪子送到紫鹃手里了吗?她有没有起疑心?”
杜婉清心下着急,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定定地望着半夏,等着她的回答。
半夏心中焦急,一进内室便抢了几步先走到杜婉清面前,也顾不得再向她行礼,开门见山地就道:“小姐,奴婢将簪子送给紫鹃收下了,只不过事情和咱们想的不一样,有些变化。”
“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礼物和簪子都交给了紫鹃,也按照您的意思在紫鹃面前表露了想要离开幽兰院投奔崔姨娘的意思。”
杜婉清点了点头,追问道:“然后呢?紫鹃是什么反应?”杜婉清看了看半夏有些干燥的嘴唇,下意识地又说了一句,“你先喝口水,顺便整理下思绪,仔细着将事情说一遍,注意不要有什么遗漏。”
半夏点了点头,回身打算走回桌前给自己倒一杯茶。她刚转过身就看见茯苓已经将茶倒好了,捧在手上递了过来:“半夏姐姐,给!”
半夏从茯苓手中接过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喉头的干燥得到了缓解。她将茶盏递还给茯苓,顺带投给她一个感谢的眼神,随即又将脑袋快速地转了回来,看向杜婉清。
“小姐,奴婢将簪子送给紫鹃之后,她没有推辞就收下了,可是当我说出想要进到观菊院的时候……”
半夏深深吸了口气,将之前她和紫鹃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半夏说得极慢,一边说着还一边回想,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才彻底将话说完。
“半夏,你是说紫鹃直接点明了说要设计陷害翠翘,以此让她腾出位置给你?”杜婉清眉头紧锁,冷静地问出心中的问题。
半夏点了点头道:“是的,小姐。奴婢也觉得奇怪,她竟然主动对我说要帮我除去翠翘,再让我进院子去,这点奴婢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半夏紧抿着嘴唇做出沉思状,好一会儿才接着又道,“奴婢平日里和她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更别提有交情这样的事情了,她如此热心的帮奴婢出谋划策,实在是奇怪得很。”
“就是呀!”茯苓挠了挠后脑勺,歪着脑袋道,“按说她和半夏姐姐交情不深,那正常来说,她收了簪子随口答应姐姐几句也就是了,像这样热心的提出来要帮忙,当真是有些奇怪。”
茯苓咬着下唇想了想,猛然眉毛一提,眼睛一亮,呼了一声出来:“诶!小姐,半夏姐姐,她会不会是想要骗半夏姐姐更多的钱才故意这么编了个事情出来,让半夏姐姐相信她的?”茯苓想起半夏说的,紫鹃在最后暗示要收钱的事情,心中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么个在她看来最为合理的解释。
“不,应该不会。”半夏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我看她当时的神色极为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她似乎是真的想要将翠翘从观菊院赶出去。”
杜婉清微微一笑,对半夏的推测给予了肯定:“我想也是,她应该不是为了你的钱才会这样说的。不管怎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紫鹃如此做,一定有问题。”
“小姐,紫鹃她还约了奴婢明儿午时三刻在后厨的柴房见面。她要奴婢拿了银子去那儿找她,说是那地方僻静,适合详谈事情。”半夏的面色有些犹豫,“小姐,奴婢明天是去还是不去的好?”
“半夏,茯苓。”杜婉清表情凝重地唤了她二人一声,瞧见她们都将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这才接着又道,“如今咱们主仆三人是一心一体的,你们若再这样客气,倒显得见外了。我说过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平等相称便可以了,你们张口一个‘您’、闭口一个‘奴婢’的,我听了这些,心下总觉得有些难受,咱们三个如今可以说是相互扶持着在在这相府求生,虽然明面上是主仆,可私下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姐妹。日后私下没人的时候,咱们还是不要太生分了才是。”
“是,小姐。奴……半夏今后会注意这些的。”
半夏知道杜婉清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下有些感激地回了一句——自家小姐没拿自己当外人,这该是多大的信任!
“既如此,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杜婉清冲着半夏微微点了点头,正色说到。
“半夏,茯苓,你们可知道这个紫鹃究竟是什么人吗?”杜婉清抬起眼睛,眸光在眼前二人面上扫过,她不着急着说自己的看法,反而先问了她们一个问题。
“紫鹃?”茯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就是观菊院的一等丫鬟么,还是崔姨娘最看重的丫鬟之一。我之前就听观菊院的丫鬟们悄悄议论过,说她是崔姨娘的心腹之一,因此在观菊院里,她说话总是很有分量。而且崔姨娘又让她掌管着院子的赏罚规矩,所以好多小丫鬟都特别的怕她。”
“半夏你觉得呢?”杜婉清听完茯苓的话微微一笑,却没有多做评价,只是转过头来将话头扔给半夏接住。
“小姐,我倒觉得紫鹃在崔姨娘心里的地位不如翠翘重要。”半夏一边思索着如何组织语言,一边缓缓地分析着。
“哦?”杜婉清眉毛轻挑,“说来听听。”
“紫鹃和翠翘虽然同为一等丫鬟,可她却并不是掌院丫鬟。崔姨娘虽然将院子里的赏罚之事都交由她在管,可这个职务只是看上去权大势强,实际上却并没有像翠翘那样掌管着院子里的财务那样有实权。财务是每个院子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一般来说,各院的主人都会将财务上的权利交由真正的心腹来管。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在崔姨娘心里,翠翘的位置比紫鹃要高些。”
杜婉清听着半夏的分析,面上浮现出笑意——半夏到底年长一些,看事情想问题的角度和深度,总归是比茯苓要更上一层。只要她们今次能够度过这个难关,日后在复仇路上,半夏必定是个极佳的帮手。
而茯苓也是不必多说,她虽然年纪小,可对自己的忠义之心,在整个杜府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神一时有些跑远了,杜婉清赶紧打住了发散的思绪:“半夏,你的分析大体上是对的,不过有一点却没有说准。”杜婉清浅浅一笑,面上一副了然的样子。
“半夏姐姐哪里没说对?”茯苓有些好奇地开口问到。
杜婉清听得茯苓发问,也不再卖关子,只是摆出一脸认真的样子,回答道:“半夏唯一说错的地方就是,紫鹃在崔姨娘心里的地位不是次于翠翘,而是从一开始,崔姨娘心里就没有真正将她纳为自己的心腹。”
“这是为什么?”半夏和茯苓两个都吃惊不已,对望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地问到。
“道理很简单,因为崔姨娘知道,紫鹃是大夫人刻意安插在观菊院的眼线。”
“紫鹃是大夫人的人!”半夏惊讶地呼了出来,随即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小姐,这、这是真的吗?”
杜婉清认真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大夫人的心机和城府是何等的深沉,打从她嫁进杜家来以后,院子里几乎各处都有她安插的眼线。”
“小姐,你昨天说珠儿是大夫人安插到咱们院子里的眼线,那眼下这个紫鹃就是大夫人安插到崔姨娘院子里的眼线吗?”
“不错,紫鹃一直都是大夫人的人。”
“可是……”茯苓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小姐你说崔姨娘知道紫鹃是大夫人安插到她院子里的眼线,那她为什么还要将她留在院子里,赶她出去不是更安心一些吗?”
“大夫人的控制欲极强,凡事她必须掌控在手才会觉得安心。即便是崔姨娘将紫鹃赶走了,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再安插一个新的进去的。”
半夏半是分析半是解释地说到,样子认真极了。杜婉清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欣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