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军府的这几日,洛伊总给子卿做点心当夜宵,厨房少说也來了十几次,厨娘们都已经认识她了,见洛伊进來,纷纷露出一个狭促的笑容,道:“姑娘,今天又要做什么点心给少爷?”
洛伊常來厨房,厨娘们也跟她学了不少手艺,看她不答,也不见怪,仍异常的热情。
洛伊轻勾嘴角,道:“今日做几样夜宵。”
她不知萧迟喜欢什么,所以一切都按照唐瑾的口味來,洛伊想着,他们既然长得相像,口味应当也差的不多吧。
案板上放着打理好的鲫鱼,洛伊拿了两条,炖了一锅鲫鱼汤,不出两刻钟的时间,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鱼汤的香气。
厨娘完全插不上手,只好羡慕地站在一旁,看着洛伊,道:“姑娘糕点做的精致,沒想到做饭的手艺也这么好。”
洛伊点点头,沒有说话。
从前在长白山上的时候,素來都是师兄做饭的,她不过是偶尔下一次厨,但沒到将军府前,和子卿两个人住在梅花谷,后來又赶上他受伤,洛伊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也练出了一番好厨艺。
炖着鲫鱼汤的功夫,洛伊又炒了几个下酒的小菜,等菜炒好,鲫鱼汤还沒有炖完,她便用厨房里现成的材料做了几样子卿喜欢吃的点心拼了一盘,等鲫鱼汤好了,跟夜宵一同端进了正厅送了过去。
子卿并不在正厅。
厅中只有夏将军与皇上对坐在方桌边。
洛伊本以为让她做糕点和夜宵是子卿的吩咐,因此才答应,现在想想,原來丫鬟说的将军,竟是夏将军本人。只是她已经将糕点端了进來,不送过去似乎不太合适,只好摆在了桌上,她能感觉到萧迟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上,洛伊若无其事地将碟子摆好,朝着夏将军和皇上行了个礼,又在夏将军锐利的目光中轻轻退了出去。
她沒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门口轻声叹了口气,有些担心,自己已经让子卿來找萧迟了,现在他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呢?
方才洛伊端那碗碧梗粥时沾了一点在手上,有些粘,她将托盘放在地上,用干净的手去掏手帕,怀中却什么都沒有。
许是落在正厅了,洛伊想着,轻轻走了回去,却听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洛伊悄悄走开,想着等皇上走了再进去取也來得及。
刚走了几步,她却站住了。
洛伊本不是爱听墙角的人,但因为听到了子卿的名字从房间中传出來,因此多少有些在意。
“如今边境战乱不断,大理府那边也不太平,虽然一直在谈判,却沒什么效果,朝中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幸好这种时候子卿回來了,朕今日來,是想请夏将军和子卿一起带兵击退邻国的军队。”
夏将军沉吟了片刻,问:“何时出发?”
萧迟微微一笑,低头,悄悄将掉在脚边的一方手帕捡了起來,说:“一个月后。”
夏将军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來,有些沙哑:“如此,夏明忠替子卿谢皇上厚爱。”
子卿要出征了。
洛伊脑子里被这件事占满,一时竟忘了把托盘送回厨房。
凉亭里点着灯笼,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她在凉亭中坐下,心中却想着子卿要出征,自己要给他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才行。
洛伊正在走神,突然觉得头顶一暗,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到萧迟带笑的面孔。
他一只手抵着凉亭的立柱,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对洛伊说:“姑娘坐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等人。”洛伊见皇上來了,本想起身离开,奈何刚一站起來,头顶差点撞到萧迟的下巴,只好又坐了回去,别过头去,说:“皇上请自重。”
萧迟却沒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也不问她在等谁,只对洛伊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道:“姑娘方才送进來的夜宵和糕点很好吃,只有杏仁酥,稍稍有些甜了。”
洛伊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浑身僵得难受,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萧迟脸上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突然想起唐瑾,唐瑾永远都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在看着自己时,嘴角也常常只噙着一抹浅笑。
萧迟离她太近,洛伊哪怕稍微拨一下额前的碎发,都可以碰到萧迟的衣角。
她见萧迟沒有反应,语气变得有些冷,道:“洛伊一介民女,做出的糕点不合皇上口味倒也沒什么特别,只是那杏仁酥,皇上觉得甜,少将军却刚好喜欢得紧。”
萧迟打量着洛伊,目光中带着玩味和一丝灼人的温度。
洛伊有句话咽回肚子里沒说,那杏仁酥,也是唐瑾最喜欢的糕点之一,他与唐瑾终究只有相貌是相似的,其余竟无一处相像。
她见萧迟盯着自己,也大胆地看了回去。
那张脸,她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和唐瑾简直一模一样,今日再看,却觉得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她伸手推开萧迟,冷然道:“皇上,你不是民女在等的人,还请皇上不要让民女为难。”
萧迟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反而靠的更近,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呼吸落在洛伊耳边,有些热,还有些痒。
洛伊的身子僵在原地,忘了把手从萧迟胸口拿开。
“少夫人想必是在等子卿回來吧?可是,洛姑娘,你既为将军府的少夫人,又为何沒有挽发髻呢?”萧迟说完,终于直起身子,将洛伊留在凉亭里,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说:“少夫人的手帕落在正厅了。”
一方浅鹅黄色的手帕落在洛伊的腿上,手帕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洛”字。
是了,自从她在梅花谷醒來之后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今日终于想起來了,子卿从未要她绾过发髻,假使他们真的是夫妻,子卿怎么会把这事忘了呢?就算在将军府中不方便,他在梅花谷时看见自己沒有绾发,也该出言提醒的啊!
“姑娘!”秋绫小跑着从小路上拐过來,看见洛伊,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她说完,突然想起这话不吉利,赶忙“呸”了几声,上前拉住洛伊的手,说:“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仔细着了凉,跟秋绫回去吧?”
洛伊点点头,下意识问道:“少爷呢?”
秋绫沒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说:“奴婢也沒看见。”
洛伊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秋绫安慰洛伊说:“姑娘你别担心,少爷那么大个人了,总丢不了的,每日少爷回來时都要先到听音阁看看才安心,姑娘暂且先回房等着吧,少爷若是回來了,总会先让您知道的。”
洛伊沒有办法,只好先跟着秋绫回了房间。
她点了一盏油灯,坐在桌前练字,却怎么都静不下心來,外面的天已经黑尽。
远处隐隐传來打更的声音,子卿却连个影子都沒有,洛伊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快走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借着月光,看到墙上倚了一个人。
洛伊快步走过去,还沒走近,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來。
她转身吩咐跟出來的秋绫,声音有些严厉:“吩咐厨房备下醒酒汤,你去烧一盆热水來。”
子卿靠在墙上,看见洛伊找來,竟别过头去,似是有些赌气地说:“你是來寻我的?”
洛伊点点头。
子卿笑了:“你也知道來寻我?”
洛伊不明白子卿闹的是哪门子的别扭,上前扶他,却被子卿躲了过去,他身子一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把子卿扶起來,将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子卿不知喝了多少酒,整个人瘫软得像一滩泥。
子卿好像不太愿意被洛伊扶着,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伤了洛伊,只好任由她把自己拉回了听音阁。
也不是洛伊想让子卿回自己的住处,可子卿在府中的住处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幸好秋绫已经眼疾手快地备好了热水,厨房送來的醒酒汤也已经放在桌上晾着了,洛伊将子卿一个人扶到房间中坐好,对他说:“醒酒汤已经晾好了,你喝了吧,喝完再洗个澡就歇下吧。今晚你睡在这儿,我……”
她话未说完,手腕被子卿拽住。
子卿的手异常的冰冷,力气却不小,洛伊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
她额头上急出一层冷汗,用另一只手去掰子卿的手指,却仍是徒然无功。
她的身后就是墙,洛伊使不上力气,却被子卿一带,整个人靠在了墙上,困在子卿的怀里。
她感觉子卿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洛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要挣脱,却听到子卿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带着浓浓的鼻音:“洛洛!”
她身子微微一震,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怎么也动不了了。(梅花引:医女风华../31/31633/)--
(梅花引:医女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