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莹自坐在电话室的位置上就没有片刻的轻松,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起,大多的问题都是问在水一方是不是来了新的舞女,模样如何?鱼莹一一回答了之后,就有人张罗着预定位置。鱼莹正在忙着,小东子敲了两声门,将门拉开一条小缝说道,“姐姐,五爷叫下去呢,让大家都去外面观礼,要放炮了。”
“哦,好的。”鱼莹紧忙挂上了电话,跟着他一起下了楼。阿曼正在楼梯口等着,见她下来,就笑着问,“怎么样?电话接得手都软了吧?”
“没那么严重!”鱼莹冲她摇了摇头。小东子在一旁插口道,“楼上可忙了呢,离得老远就听到电话一阵阵的响。”
阿曼牵着鱼莹的手,两个人走到门口,只见台阶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从前还不觉得在水一方人多,看了眼前的架势,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五爷和马经理都穿了厚厚的棉大衣,站在人群最前面,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牡丹和春心躲在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冷眼旁观,不大耐烦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把人都叫出来了,怎么还不放炮呢?再这么耗下去,就要冻死人了。”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在水一方的正门口,司机先跑下来打开了车门,一条白皙如玉的长腿先迈了下来,脚上还穿着红色的高跟鞋,翠绿色的大衣鲜艳无比,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璀璨夺目。
众人一齐看了过去,都以为这样的阵仗必然是金枝到了,没想到等那人下了车,才发现竟然是必欢。她慢步走到了五爷的身前,微笑道,“五爷看到我,是不是失望了?”
五爷虽然诧异,但也表现的极有风度,连连摇头,“怎么会呢?你是从咱们在水一方走出去的,这个时候能回来,足见心意,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
必欢笑颜如花,“五爷这么说,已经给了我极大的脸面,我是感激不尽的。原本这种场合,金枝姐姐肯定是要过来的,无奈最近天气冷得吓人,金枝姐姐染了风寒,有些不舒服呢。秀姨没有办法,就只好委派我来了。虽然身份和金枝姐姐没法比,好歹也算是后院的一点心意,过来壮壮声势。”
五爷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谁来都是一样的,心意最重要了。”他将必欢请到一边,问马经理,“吉时到了没有?”
马经理手里拿着怀表,格外认真地说道,“还有三分钟呢。”
五爷点了点头,“再等等吧,总要等时候到了才能放炮。”
这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拿着暖炉走到了必欢的身边,将暖炉塞进她的手里,“天气冷,别冻坏了。”阿曼和鱼莹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这个丫鬟竟然是跟在金枝身边伺候的小翠!
如果金枝生了病,她更应该留在身边伺候才对,怎么会跟着必欢来这里呢?两个人都很诧异,还没等开口议论,就听到五爷在前面叫道,“阿曼,阿曼来了没有?”
阿曼微微一怔,在后面摆了摆手,“在这里呢!早就到了,五爷有事要吩咐吗?”
五爷冲她一笑,“你怎么躲到人后去了?见不得人吗?到前面来。”声音微微一顿,又叫了一声,“牡丹呢?”
牡丹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突然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顿时脸色一喜,“在这儿呢!”
五爷嗯了一声,“牡丹,你也到前面来。你和阿曼都是在水一方的老人了,这种场合别往后躲。”
“嗯!”牡丹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一声,步履飞快地走下了台阶。她地位一直排在阿曼的后面,这次见五爷一碗水端平了,心里很是高兴。阿曼看着她一笑,表现的也算亲和,亲热地抓住了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原本五爷身边贴了一群人,都是新进来的舞女,听到五爷的声音,不情不愿的把位置让开了,阿曼和牡丹一左一右地将五爷围在中央,刚刚站定,就听到马经理叫了一声,“吉时已到,放炮!”
轰轰轰几响,一时间礼炮齐鸣,尖叫声不断,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中,在水一方重新迎来了的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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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当然没有生病,她不来这里是有理由的。
之前阿秀过来通知她,说是在水一方涅槃重生,要做个像样的典礼。在水一方前院后院虽然各做各的生意,但好歹挂着一个名头,还是要过去照应一下。说起后院,首屈一指的就是金枝了,因此拜托她过去撑撑场面。
金枝也算懂事,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秀姨,天气这么冷,我原是不想出门的,但既然你张了嘴,我怎么都要给你些面子。”她在欢场上做了这些年,人情世故最是了解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去,何不卖她个好呢?
阿秀更是老练,自然明白她的想法,笑着说道,“金枝你以大局为重,肯给我这个面子,秀姨不会亏待你,自然也会给你面子的。”
金枝听她这么说,很高兴地笑了笑。但等阿秀走了,她和小翠一商量,觉得这个典礼还是不能出席。小翠道,“在水一方的新舞女都到了,咱们的计划也该实施了。最近姑娘睡得不好,精神都大不如从前了,我常常听到你夜里做恶梦叫井房那个女人的名字呢……事不宜迟,赶紧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长此以往下去,对姑娘也不好。”
金枝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早点除去井房的人,我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是姑娘如果出席这次典礼,回头后院又要了人过来。按照咱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井房那位真死了的话,别人联想到这一系列的事情,怕是要怀疑到姑娘的头上来。不如……典礼姑娘就借病推脱过去?”
金枝嗯了一声,“我本就不想去,能这样最好。不过……派谁去呢?”
小翠认真地想了半天,忽然冷笑道,“必欢是从前院过来的人,在水一方也算是她的娘家了。如今娘家有事情,她不去,怕是不好吧?”
金枝叹了口气,“自打润珍死了之后,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能办得了这样的大事吗?何况要在新舞女里选个合适的人回来,她有那个眼光吗?”
“她没有,奴婢有。”小翠精明地说道,“奴婢跟着她过去。”
金枝一想,觉得此计可行,就满意地笑道,“还是你鬼主意多,我都算计不过你呢。就这么办吧,你眼光犀利,我是信得过的。”
一切依照计划进行,老天都在帮忙。典礼前一天下了一场雪,金枝借口都不用找了,就浑身不舒服地染了风寒,没别的办法,只好将必欢叫了过来,交代了这件事情。必欢听说金枝肯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自然高兴,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当场就点了头。金枝又说,“你年纪轻,第一次出面做这样的事,若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不止丢自己的脸,连后院都觉得颜面无光。所以我让小翠跟你一起去,她跟了我多年,也算见惯了大场面,跟在你身边稍作提醒,免得你年纪轻,有什么不懂的,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必欢更是开心,“姐姐想事情要比我周到多了,多谢姐姐。”
金枝装作虚弱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如今的典礼上,小翠虽然一直跟在必欢的身边,但眼睛却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舞女,她看了半天,终于落到了一个身影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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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了礼炮,舞女们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裹紧了衣服往店里跑。有道贺的人围了上来,和五爷亲亲热热地说话,鱼莹看了几眼,正好给走上的台阶的阿曼拉了一把,“发什么愣呢?赶紧进去,别再着凉了。”
鱼莹给她牵着手拉进了大门,周身顿时被一团暖融融的气息包围了,“哪有那么娇贵,我皮糙肉厚,可不那么容易生病呢,何况还穿着姐姐给我买的大衣,不知道有多暖和呢。”阿曼满意地笑了下,“行了,别在这里说废话,赶紧上楼吧,今儿准要忙到后半夜去。”
鱼莹点了点头,乖乖上了楼。电话果然还在一直响着,她接了几十个电话,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好容易清净了片刻,电话又响了起来。她叹了口气,轻轻接了起来,“您好,这里是在水一方!”
对方嘿嘿一笑,“嗯,知道。”
鱼莹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笑了,“唐先生,你打电话过来是要订位置吗?要是想闲聊天,我可就要挂电话了。”
“哟,不错啊,都能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唐九城很是高兴,“这是一个好的进展。”
鱼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没什么事,我这边有点忙,没时间理你。对了,你伤口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唐九城老实地回答道。
“哦,那就好。”鱼莹嘻嘻一笑,“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唐九城急忙叫住他,“我要订位置!”
“啊?”鱼莹一怔,“你现在身上还有伤,还是老实待在家里养伤吧!这个位置订不了。”
她刚刚说完,唐九城就接口道,“我不订在水一方的位置,我要订你心里的那个位置……”
哐当!
鱼莹的电话摔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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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