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将军,我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长公主料事如神,竟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这世间哪有什么人能料事如神呢?只是蓝将军不去执行王爷的命令,而报私仇,可是置国家大义于不顾吗?”
蓝逸眼光凛冽,“你怎么知道?”
“巽军大营戒备森严,蓝将军能出来,定是王爷有意为之,使将军假作逃脱。王爷这样做的理由,想必是想让你做出诈降的样子,以便潜入新语城内。不过,以王爷的智谋,让你潜入城去,应当不是为了新语一座小城,大概还是为了让你博取玙霖信任,在过长河时能尽一份力。”
蓝逸狐疑,“王爷和你说的?”
“这不需要王爷来说,只用看的便可知道。只不过王爷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女人心、海底针。”尉迟晓说道,“既然将军又这样做了一次,此番我劝你直接杀掉我,将我绑回云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蓝逸不懂,“你不怕死?”
尉迟晓轻轻淡淡的微笑,夜晚的篝火映照着她端方温雅的容颜。
“哼,我偏要让你活着。”
蓝逸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去烧旺篝火。此番她能将尉迟晓劫出来,固然是有山贼之功,另一方面,刘春也“功不可没”。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是哥哥绑来的小妾,以为将军是来救你走的!”刘春跪在地上,拽着尉迟晓的衣袖求她原谅。
尉迟晓淡然一笑,“算了,没有什么,时也命也罢了。你认识路吗?”
蓝逸突然回过头,“你想逃跑!”
刘春猛得扑到尉迟晓身前,充满戒备的挡住她,不让蓝逸这个坏人靠近。
尉迟晓拍了拍春儿的手臂,笑容温婉,对蓝逸说道:“我何必逃跑?我只是想问问这孩子是否认得路,好让她回去,这些恩怨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蓝逸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专心看着篝火。
“这里大概是孟家村那边的山脚下。”刘春说。
尉迟晓解下随身的玉佩递给她,“这个你拿着,好好回家去吧。”
刘春连忙推拒,死活不肯收,“我不走!是我闯得祸!我哪也不去!”
“别说傻话了,你难道要跟着我背井离乡?”尉迟晓柔声劝道,“我这一去就要往云燕了,你可认得云燕?”
刘春摇头。
“云燕是巽国的都城,离这儿极远,你若跟我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你拿着这块儿玉佩回去换了钱,也够让你们念书的了。”
刘春一个劲儿的摇头,怎么都不肯收。
尉迟晓道:“你只管拿着,就算不换钱,也算你我相识一场的纪念。”
尉迟晓又劝了她一阵,刘春才把玉佩收下。第二天一早,在蓝逸的默许下,刘春依依不舍的踏上了回乡的路。
蓝逸看刘春走了,向尉迟晓问道:“你不需要人伺候?”
尉迟晓道:“蓝将军会让我死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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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从巽军大营而来的甘松等人已与白术、苏木会合,众人自尉迟晓摔下的悬崖开始搜索长公主的行迹。却是将崖壁上上下下翻了一遍都不见尉迟晓的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苍术四人心中闪过一丝希冀,这就是说长公主很可能没有死,或是被周边的人家收容也不一定。
派来搜索的亲卫在附近山崖挨家挨户的打听,山民都道不曾看见,只有一户老婆婆说:“贵人倒不曾看见,姑娘倒是见过一个,年纪不大,看穿着也挺好的,就是长得黑了点,应该是在哪个地主家做工的,不知怎么跑到我们这儿了,那天还来我们家讨水喝呢。”
苏木忽然想到刘春!回来当天她也在尉迟晓的车里!
一众人沿路细细搜索,终于在往泔河村的路上找到了刘春。
刘春见了白术、苏木“哇”的一声就哭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不知道是那样的!不然我不会让姐姐在那歇脚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苍术看她一个劲儿只会哭,心里着急,“哭什么!还不说王妃哪里去了!”
刘春被一吼,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尉迟晓送给她的玉佩哇哇大哭。
四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着急,却吼也不能、骂也不能,只能看她哭完。
刘春哭了一通,才渐渐说明事情原委。原是蓝逸从巽国大营里出来,没有按照泉亭王的计划向文珑请降,而是直接跑去驿馆来找刘春。她对刘春说,尉迟晓原是唐瑾的小妾,因为不愿委身于唐瑾而寻了死志,幸好被蓝逸看到才救了下来,蓝逸不忍看到尉迟晓自寻短见就带她出逃,谁知半路被唐瑾追上。刘春想来尉迟晓一直闷闷不乐,便信以为真,听了蓝逸的话,故意拖慢了尉迟晓的行程,使蓝逸有机可乘。与此同时,蓝逸又去找了一伙儿山贼,她装作投机倒把的样子,煽动他们劫持尉迟晓一行的队伍。在山贼劫财害命的时候,蓝逸设计假作马车冲下悬崖,趁乱劫走了尉迟晓。
当甘松问及蓝逸和尉迟晓的去处时,刘春仔细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是什么燕子?”
“燕子?”四人面面相觑。
甘松道:“是不是云燕?”
刘春紧着说:“对、对!就是这个地方!”
四人恍然大悟,忙沿着往云燕去的道路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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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蓝逸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再住驿馆,而是在民家投宿。蓝逸从巽国大营中出来,原本是身无分文,不知她如何从山贼那弄来的银两,一路都有银钱打点。乡民见了钱自然好说话,招待也十分热情。
村妇端来米粥、热水,又在房内点了一盏油灯。乡里的房子没有什么砖石,都是用泥土夯实,倒也能挡风,却实在说不上什么防潮保暖。现在才刚到深秋,还不是要烧柴取暖的时候,蓝逸因为尉迟晓怕寒,又特意问农家要来一个炭盆。
尉迟晓坐在床上喝粥,只管看着蓝逸忙进忙出。床上被垫了厚厚的两床被子,虽然质地粗糙了些,但总可以防寒保暖。
“蓝姑娘,你为何费这么大的力气一定要将我带回云燕?”尉迟晓问。
“关你什么事!”蓝逸正在努力将炭火生旺。
尉迟晓看着这个酷似少年人的姑娘,淡淡的笑了,“以你的能力,如若跟着泉亭王征战沙场,一定可以立下功勋,光耀门庭。你现在所做的事,是在毁你自己的前程。”
“不用你教我!少说两句话养养精神吧!”
尉迟晓缓缓说道:“我并非是想教你,此刻你或许觉得将我带回云燕、交给巽君便是忠义,又或只要泉亭王见不到我,便觉得全了心愿。只是今日你如此做了,觉得心里坦荡,日后你总是要后悔。”
“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要是想说服我放你走,就别白日做梦了!”蓝逸扔下这句话,大力关门出去。
望着旺盛燃烧的炭盆,尉迟晓的笑清浅而苦涩。看来此番她不得不去云燕了,而这个一边用心照顾她,一边拒绝她好意的姑娘,在官场上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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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尉迟晓的状况,蓝逸若想将她平安带回云燕,脚程必定放得很慢,甘松等人的快马不用数日定然可以追上。
也就是在前一日,甘松等刚刚打探到尉迟晓曾在此处村庄落脚,四人当即散开人马四处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二日黄昏,他们找到了尉迟晓和蓝逸两人。
杨家村的土房民居里,尉迟晓正一个人坐在土炕上,她身上的绫罗长裙与这简陋的土墙瓦房毫不相称。
尉迟晓转头看到甘松、苍术先后进来,她含笑点了点头,像是并不意外。
甘松说道:“王妃,我们奉王爷之命,送您回去。”
“好。”尉迟晓站起身,随着甘松和苍术出了屋。
就见农家院里,四个亲卫押着已经被捆绑住的蓝逸,尉迟晓望了她一眼便与之擦肩而过。甘松和苍术扶着她上了马车,突然听到蓝逸在身后大喊:“尉迟辰君,你想害死王爷吗!”
尉迟晓停下登车的脚步,回首看向她。
蓝逸喊道:“是陛下派我来带你回去!”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一不看向蓝逸。若真是端木怀的指示,苍术等人势必不能将尉迟晓带回新语。
尉迟晓走下马车,说道:“蓝姑娘这样说,可有圣旨吗?”
“没有!只有口谕!”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只有一道口谕实在让人怀疑其真实性,但在场的都是巽国臣民,哪怕只是口谕也不敢随意违拗。
尉迟晓道:“既如此,就请了圣旨来再议此事如何?”她对近旁的甘松说道:“我们暂且去附近驿馆安置,你们派一人去问王爷的意思,让王爷去请巽君旨意。”
众人皆以为是。白术亲自打马往巽君大营禀报消息,甘松、苍术、苏木三人陪着尉迟晓送往附近驿馆安置。
到了驿馆之中,蓝逸被客气的请到客房内休息。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她的房间外少不了重兵把守。
白术日行千里,没有两天便回到新语城外的巽军大营。唐瑾听到他的回禀,连沉思都没有,当机立断说道:“带回来。”
“可是,王爷,如果真的是陛下的旨意,这岂不是……”
唐瑾说道:“陛下不会给自己找这种没趣,就算是真的,我也必须让她回到兑国。”
白术明白王爷心意,“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将王妃带回来!”
然而,白术尚还没有回到驿馆,蓝逸就失踪了,随着她失踪的自然还有尉迟晓。甘松等人立刻展开搜寻,可蓝逸就像是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再找不到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