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饭时,梅花没什么胃口,只夹了两块头豆腐丸子,便说吃不下,不肯再动筷。
午饭过后,顺子跟着梅花大嫂一齐来了,热热闹闹正厅里跟众人说起州府见闻,众人没笑一阵儿,王氏跟冯卓秀也进了屋,提了一篮子前些个才入窖的吃食,说是头一年两家并在一块过年,如意前几天十足帮干了大活,这下一下子闲下来,便带着卓秀过来瞧瞧这头有没的帮忙头。
张陈氏见梅花仄仄的没个精神,屋里人来人往的又吵嚷,扶着梅花上南头如意跟倩倩厢房里头歇着去,陪她说一阵子话儿,又惦记回堂屋里跟王氏说两句闲话儿去,这头给梅花掖好被子刚出门,没走几步,梅花便在屋里叫唤起来了。
陈氏慌忙赶回屋里,二话不说,先把褥子掀开去看,见闺女没见血,稍微松口气儿,又听梅花说是肚子起了阵痛,陈氏一合计,怕不是今个就是明个准要生了,急忙堂屋那头喊人去。
张家早半月前就已经把接生婆请了来,就安排在屋里吃喝伺候着等梅花临盆,两家离着片刻路程,这会儿顺子一听他姐阵痛,也没细问,二话不说,先撒丫子腿往自家屋跑去喊接生婆。
梅花大嫂本要拦他,陈氏笑笑,说是就让他去,虽说没见血,可见梅花那样子,怕是不舒坦,把婆子喊来了给梅花瞧瞧也叫人放心。
谁知道这话刚落,梅花大嫂便院子里喊起来,“娘。梅花见血了,见血了!”
门帘猛然从里头一掀,关全一听她外头喊,便头一个往外头炮。他跑不及顺子,也在后头紧赶慢赶着,留在屋里的一众人手忙脚乱忙成一团。还是陈氏有些经验,慌忙叫倩倩灶上备热水去,又跟如意几个齐齐上南头进屋去瞧。
梅花这时候早就疼出了一身的汗,只管直捂着肚子喊痛,陈氏一见这模样,说是也等不及明后个了,今个怕就要生。忙叫如意把前头准备好接生的那一套被褥垫子寻了出来,又取了一叠干净的棉布搁在一边儿备用。
梅花头一次生娃儿,没个经验,这会儿又是疼又是惧,苍白着脸儿直叫嚷着怕。王氏便在边上宽慰着梅花,叫她放松下来,百来步的路,接生婆片刻就赶来。
陈氏急的直在屋里转圈圈,忽然听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慌忙掀了帘子瞧,见是媒婆,喜的就赶上去拉她。
媒婆进了屋,瞧了瞧梅花的状况。说是破了羊水,手按着她肚子摸一阵儿,松了口气,回头瞧,见关全跟顺子俩大男人也跟了进来,笑着把一众人往外头轰赶。让把热水端进来搁着,留着梅花她大嫂在屋里打下手,旁人全出门去等。
关全头一次当爹,兴奋的当下就哎一声转身出门,见顺子磨蹭着不肯挪步子,瞪他一眼,起手给他推推搡搡拽了出去。
如意出门后,见关全院子里站着,一脸儿的焦躁不安,笑着宽抚他,“没事儿,产婆摸了我大嫂肚子,说是胎位正,问题不大。”
关全呵呵的笑了起来,“我说她今个是咋的了,饭吃两口不吃了,又说不舒坦上屋去。”话说着,朝南头望去,期盼中带上了几分紧张。又听着梅花在里头难过地一声声叫唤,心里头便一阵收紧,搓着手反复念叨着:“胎位正,那就成,那就成,你嫂子身子骨敦实,生娃儿肯定也顺畅。”
冯卓秀见他六神无主样,也走上前去拍怕他肩头,笑着宽慰,“关大哥,嫂子生娃儿是好事,可也急不来,你安心等着,梅花嫂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这会儿有瞎着急的功夫,不如咱们一块合计合计叫啥名儿?”
关倩倩听了,跟着一寻思,忍不住笑起来,“先是梅花,又有了顺子,等我嫂子生了娃儿,不得挨着叫方块红桃?”
关全没懂她的玩笑话,琢磨着,倒是点点头,“生个闺女儿,叫红桃我看行,这名儿听着就喜庆,你嫂子肯定喜欢。”又咧一眼关倩倩,“只不过那方块是个啥名儿?叫着不顺溜吧?真生个小子,叫个虎子,今后盼着他个头高,壮实,好养活。”
张良友台阶上走下来,听着几人谈论这个,一本正经接话道:“方块儿咋不成?我看小名儿叫方块挺好,阿全做人实诚,不圆不滑,生个娃儿,将来长大也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做人。”
冯庆祥也在旁不住点头,难得开腔出谋献策起来,“大名叫个方文、方平、方荣,都叫的顺。”
如意听他们几人七嘴八舌说,咯咯咯咯笑着,“爹说的几个名儿都好听,方文,今后中秀才;叫方平,今后平平安安;叫方荣,今后全家荣华。”
几人说话间,南厢房里仍旧传来一阵阵儿叫唤声,并着产婆的打气声儿,也亏得几人这么说笑了一阵儿,各人心里的焦躁算是勉力压了起来。
陈氏跟王氏两个立在廊下愁眉不展,回头见几个男人倒是不紧张,只管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心里头倒是跟着松快一些,王氏趁这阵子的功夫,刚劝了陈氏一句,屋里便传来产婆吆喝着加把劲,马上出来的声儿,登时俩人紧张的半声儿也不敢出,齐齐凑过去,透着窗子缝往里盯着瞧。
这吆喝声儿一出,连院子里几个男人也住了嘴,一个个神色凝重起来,只管屏气凝神听着南头的声响。
没隔一阵子,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平静。
关全眼里满含笑意,大步子往南头走,一群人拥了上去,不等几人上台阶,梅花大嫂便笑着开了门,“爹,娘,是个闺女儿!”
关全霎时松一口气,大步进屋去,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亲热地抱了一抱,自学自说地逗着她仿了几声儿‘爹’,马上就惦记起梅花来,上炕前儿拉着梅花的手,“梅花,叫你遭罪了,这下好了,生个胖闺女,跟你一样一样圆溜。”他温温地看着梅花,见她脸色憔悴,心里头满是心疼,“今后你在屋只管奶娃娃,旁的事儿,啥也别操心。”
他是个大男人,也说不来再细致的体贴话,今个难得说了几句,梅花听着打心眼儿就舒畅起来,低低嗯了一声儿。
关全往日里常叫喊着喜欢丫头,这会子见他又确实是高兴,对于闺女的出生,没半点儿埋怨神色,这才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知道他前头说的话儿不是宽慰自个,该是实打实喜欢闺女儿的。
陈氏跟产婆俩给娃娃冲洗了又换了衣裳,急匆匆抱去炕上给梅花奶着,陪她说一阵子话儿,如意见大家伙一窝蜂去逗奶娃娃,在旁瞧一阵儿,笑嘻嘻出门去,进灶房跟着王氏一起忙活着给梅花炖鸡汤。
走到廊下时,就听着爹跟卓秀哥几个在里头跟关大哥乐呵呵说起摆席一事了,她进了灶房,大老远关大哥洪亮的声音从南头传来,他“红桃、红桃”地逗着小侄子,间或还有张家婶子几人的笑声。
拾掇了北边厢房,炕头加了热柴禾,这边刚安顿着梅花跟红桃两个上北边厢房去歇着,王氏几个抱着红桃哄着睡,关全已经跟关倩倩几个商议着摆一桌了,今个也赶的巧,王氏几个都在,一会儿叫她上那头屋去喊了冯卓荣,他得了稀罕闺女,已经等不及满月酒,今个傍晚就先在屋置一桌丰盛的,两家人一块喜庆喜庆。
关倩倩见他也不知道避讳,明知道冯卓荣这会儿一个人在屋,还大声嚷嚷着,一时面儿上怪挂不住,没隔一会儿寻个借口张家那头去割肉,临走前让冯卓秀家去把他哥喊过来。
冯卓秀笑她平日干练,这会儿怎么脸皮薄,她也不理,瞪着眼睛横他一眼,虎着脸儿,扭头就出门去。
如意在旁瞧的心里欢畅,转头进屋去,见大嫂歇着了,悄悄拉着张陈氏跟她商量,这段日子她见天的来伺候梅花,年纪本就大了,又累了这些日子,赶上年跟前,她跟她二姐几个都在屋,能伺候好她嫂子一整个月子,叫她忙过了今日早回屋去歇两天。
陈氏却不放心的很,说是梅花没出嫁前,自小稀罕大的,这会子嫁了人,有没个婆婆照应,亏得两家离得近,累都累了这些日子,也不差这两天,又说明个叫顺子挑拣些好骨头带过来,往后天天给梅花熬汤喝,一顿也断不了。
她又絮絮叨叨跟如意说着月子里的艰难,她跟她二姐全是没生过娃儿的姑娘家,就算有伺候的心思,做起事儿来也不得力,就倩倩那脾气,帮着打打下手行,真在跟前儿伺候着,没一会儿不得嫌娃儿哭了闹了,饿了拉了?估摸着没几天就头疼。
如意被她说的怪难为情,便也不推脱,只是劝她注意身子,灶上的活计就别叫她操心了,眼下冬天,井水凉,洗尿布的也不叫她沾手,她跟二姐一年到头不在家,轻易照应不上兄嫂,到了年根回来了,还有啥怕苦怕累的?
陈氏早知道她懂事,又给倩倩调教的会说话,听了这些个别提多欢气,直在王氏跟前儿羡慕了好一阵儿,说是她得了个聪明体贴的好闺女,今后老了还怕儿媳妇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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