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翩跹,依旧是那条小道,三人缓缓离去,最终消失在了枫林。
这里,便成了荒冢。
荒冢上落叶越来越多,风吹雨打后,那一刀一剑依旧在坟前屹立不倒,但终究是锈迹斑斑了。
后来,坟也老了,一切都会老的。
人已去了,“枫林”自然而然也就不复存在了,这片江湖上曾经热闹非凡的地方沉寂了,甚至于人迹罕至。
繁华后的衰落,本就是定数,无法逃脱,人岂非也一样?
不管是英雄还是小人,最终命归黄泉?
或许多少年后,这个地方又将被人们所记起,那鲜为人知的一战,也会惊动江湖!
......
夜,无星无月。
有雾,薄雾。
杨铮本是看不见一丝光的,然而在黑暗之中,却偏偏有了光亮,刀光,磨动的刀光,还伴随着铮铮的刀声。
磨刀的自然是一个老人,年近耄耋。
杨铮站在他身前,默默不语。
老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磨着刀。
终于,他的刀已磨完,他举起刀向苍穹比了比又放下,才缓缓说道:“你终于来了,我也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杨铮不语,磨刀老人兀自叹息着。
......
石屋,上面还攀着青苔。
一旁有一条飞泻的瀑布,瀑布下有一汪清潭。
白衣男子,一尘不染,他在微笑,并凝视着杨铮,他左手中有一柄刀,温柔。他右手中有一柄钩,离别。
杨铮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他自然就是狄青麟,那个视名马与美人于浮云的人。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狄青麟。
狄青麟也在看他,用一种很奇特的眼色看着他。
“请坐。”
他没有坐,却忽然开口:“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这地方你还满意吗?”狄青麟悠然说。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笑了。
“这地方至少很干燥。”
“的确很干燥。”狄青麟说:“我可以保证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淡淡地接着又说:“这地方一向没有茶、没有水,也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流过一滴眼泪。”狄青麟忽然笑了。“这里只有酒,各式各样的酒部有。”
“血呢?”他问:“有没有人在这里流过血?”
“没有。就算有人想死在这里,还没有走到这里之前,血就已流干了。”狄青麟笑着说:“我若不想要他进来,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休想走进这屋子。”
“老实说,活着住在这里虽然不舒服,”他笑了笑,“但死在这里倒不惜。”
“哦?”
“这个地方很像是坟墓。”
“既然你喜欢,我不妨就将你埋在这里。”
狄青麟目中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指了指蒲团下,接着说:“就埋在这里,那么以后我每天坐在这里的时候,就会想到‘离别钩杨铮’就在我的脚下,我做事就会更清醒。”
这个站在狄青麟对面的人,当然就是杨铮。
“清醒?”杨铮皱了皱眉。
“因为我若不能保持清醒,也一样会被人踩在脚下的。”狄青麟看着杨铮。“一想到你的榜样,我当然就能警惕自己。”
“但一个人清醒的时候若是大多了,”杨铮淡淡他说:“岂非也痛苦得很。”
“我不会痛苦。”狄青麟说:“从来没有过。”
“那只因为你也从来没有快乐过。”杨铮看着他。
狄青麟的眼角仿佛动了一下,叉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他说道:“但,一年过去了,我却还不知道你可过的好?”
杨铮讪讪笑道:“有你在一天,我怎么可能过的好?”
一道清泉旁,一株梅树下,站着六个人。
秋凤梧,丁喜,藏花,戴天,黄少爷,还有钟毁灭。
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全部落在石门上。
关着的石门,厚厚的石门。
门关着,似乎把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全部关在门外。
门里剩下的是什么?
门里剩下的只有死?
死的是谁?
杨铮?狄青麟?
但,结果总有那么些一定性,比如,他们的恩怨,终于要永远的了结了。今天,他们两个人,终有一个会死,会被埋葬在石屋中。
“杨铮会赢吗?他是不是已拿到了那一剑?”
“一定!我们要相信他!”
“对,我们要相信他!”
“但他手中什麽也没有!”
“不!他还有拳头。”
“光靠拳头,他能打败狄青麟?”
“别人不能,他能!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这段恩怨,总要了结了!”
作为人,最厌恶的自然是等待,特别是在这种生与死的等待之时。
答案就在石屋中,然而这场决斗他们却看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结果。
藏花更是耐不住性子,左右乱窜起来。
时间本就喜欢捉弄人,在你焦急等待之时,简直度日如年,而在你欢愉的时刻,十年甚至拜年都旨在弹指一挥间。
黄昏,未到黄昏。
澄澈的潭水前洒下三两方斜斜的斜阳。
夕日欲颓,六个人竟然喝起了酒。
不用想都能猜到就是藏花买来的,这个时候若不喝点酒,根本无法度过。或许杨铮还没有出来,藏花却已经死了——急死的。
酒本是好东西,能让人忘却时间的好东西。
风在低吟,落梅也随其摇曳,长叹。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石门,因为石门已经开了,即使只是一条缝。
本来一条缝隙已经能看到很多,只可惜,日薄西山,石屋内极其阴暗,黑乎乎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见。
看不到又是否能听见什么?
可以!他们听见了笑声,笑得那么开怀。
石门訇然洞开,开门的是杨铮!
而石屋中的狄青麟左手拿着温柔,右手拿着离别,死灰色的眼中,浑然是不可置信。
所有人都笑了,开怀,释然。
“你竟然赢了,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藏花笑道。
“哦?”杨铮道。
藏花道:“你手无寸铁,怎么打得赢他?”
杨铮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手无寸铁?”
藏花道:“难道你有武器?”
“有。”
“什麽?”藏花问。
“那柄剑,春怒!”
“为什么我看不见?”
“因为没有那一剑。”
“那为什么又有?”
“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
藏花微愣,却又微笑:“哈哈哈哈!我懂了!”
秋凤梧也上前道:“恭喜了!”
杨铮微笑,意味深长,就如昏昏的落日。
刀,一柄小刀,飞快的刺向杨铮,刺入他的小腹。
杨铮没有来的及反应。
刹那间便涌出鲜血,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刺出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