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宅内的人,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令室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一名眉宇之间与苏逸仙有几分相像,年纪大概三十左右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老人说道:“爹,淑婷这几天就要生了,娘会不会又回来害她啊?”
“唉……”老者简直就是略有驼背的苏逸仙。“以你娘的固执,恐怕还是会来。唉……”
老者唉声叹气,显得很是为难。
“爹,要不我们再把老君山的葛先生给请来吧。上次他给画的符篆还是满灵验的,如果不是他,只怕那一次淑婷也不在了。”中年人唯唯诺诺,征求着父亲的意见。
“可怜我那还没出生的孙儿啊!爹也知道,可是那石公先生出了名的贪财,家里实在是没有银子了,等我想想办法,想想的。”
“可是爹,淑婷已经等不起了。”
中年人脸色焦急,正欲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爹,我娘说她肚子疼,喊你过去。”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明显是大人的衣服所改。此时趴在门边,眼神中流露出无助的神色。
“欣儿,爹知道了,这就过去。”中年人站起身,疼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神情疲惫的走出房间。
“欣儿,来,爷爷抱抱。”老者怀里搂着孩子,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想当初父亲在时,老者的童年可是无人能及的。可是随着父亲出走,家中的境况便每日剧下,不仅医馆易主,更是没有了生活来源。
幸好利用剩余的钱财,娶了一个老婆,守着家中的田产,生活倒也过得去。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意外的官司,将几亩田产赔偿出去,日子便过得更加拮据了。这也使得自己的老婆,因为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请不起大夫,导致难产去世。
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长大、娶妻生子,老者倒也心满意足了。
哪曾想,在儿媳妇眼看着便要生下第二个孩子时,死去多年的老婆,突然出现在他的梦里。
“苏承,枉我跟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你苏家传宗接代,在我难产的时候,居然连个大夫你都请不起。你对得起我吗?”
“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人丁兴旺你是别想了。你就祈求老苏家世代单传,不管以后生多少个孩子,我都不会让你们得到的。”
或许也是天意,从葛斌道长那里请来的符篆,一一贴在门口、窗口处,老者还仔细的检查了几遍。谁知儿媳生产的时候,便刮起一阵怪风,将门框上的符篆给弄掉了。
记得当时儿媳的产房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随后连产婆都没了动静。幸好邻居的妇人即时进入房间,将产婆和儿媳唤醒,总算是保住了大人的性命,也正是因此,第二孙子惨死胎中。
从那以后,村子里便传开了苏家闹鬼的事情,渐渐地周遭邻居也对他们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不行,我就是求,也要借些银子,不能让她再祸害我的孙儿。”苏承心下一狠,将孙儿放在地上,正打算出去借些银两,屋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这里可是苏家?”笑声停止了有一阵,吴铮才敢回头,发现女子终于消失不见,稳了稳心神,这才上前叫门。“我得赶紧离开这里,这女鬼太可怕了。”
看到苏承的样貌,吴铮微微一惊,经历过刚才的一幕,让他误以为看到了苏逸仙一样。
“你是?”苏承的目光充满了疑惑,面前的少年不止眼生,而且怪异。背负的铜鼎和领着的巨兽,都表明少年的身份不一般。
“在下苏逸仙的弟子。不知您是?”吴铮不想解释过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啊……”苏承一声惊讶,整个人也随之哆嗦起来。“我父亲、父亲他在哪里?”说完向门口张望,期望能够看到那位出走了几十年的父亲。
“师父,他已经仙逝了。”趁着对方失神的工夫,吴铮心念一动,将苏逸仙的骨灰捧在手中。“我正是因为这个,才送他回来的。”
苏承两眼模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捧着苏逸仙的骨灰,怔怔的出神,让吴铮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告辞。
良久,苏承终于恢复了正常。“呵呵,老夫托大,叫你一声小师弟,你不会介意吧?”
吴铮惊慌失措,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既然已经完成师傅的遗愿,我也该走了。”
“小师弟莫急,你大老远而来,至少也该住上几日,我也好多了解了解父亲的事情。”苏承目光中流露出祈求,让吴铮不忍拒绝。
“好吧。不过,我还有要事,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里。”吴铮像是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定,一定,不会耽误了小师弟的要事的。”苏承脸上乐开了花,多少年来,终于有了父亲的消息。
两人坐定,吴铮挑着苏逸仙的好处,说给对方听,任谁知道期盼多年的亲人,竟然是利欲熏心的恶人,心里也不会好受。
天色渐渐发暗,吴铮心中有些发急,起身说道:“师兄,天色已晚,再不走的话,恐怕会错过住宿的时间。这里是十两银子,全当是给欣儿买些零食。”
苏家的家境让吴铮心酸,看着那名孩童,不禁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正好借此机会,向对方告别。
“这……”看着银锭,苏承怦然心动,犹豫了好久接过银子说道:“让小师弟笑话了,稍等稍等。”
没过一会,吴铮见苏承的儿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而他却拉着孙子走了进来。
“快,快给……给爷爷叩头。”苏承心情激动,似乎如此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
吴铮吓了一跳。虽说按照辈分,此举倒也没有不妥,可他自己也不过才是个少年。一时间,二人在屋内争执起来。
……
几里之外,两名道人正急匆匆的赶着路。
其中一人年岁较长,看面相三十多岁,身形不高,却流露出果敢、精明的气质。
而另一人,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此时一脸不情愿的看在道人后边,边走边嘟囔着什么。
“徒儿,快走。为师昨天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混元观的希望在西南方向。”
“师傅,这一次你看到了什么?”青年的脸上显露出不屑和揶揄。
“这次比以往都要清楚许多,为师看到一株大树,树下一个黑白两色的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东西。”中年道人闻言眉飞色舞,完全没有注意到徒弟的表情。
青年撇了撇嘴。“你看到的不会是黑白无常两位鬼差吧?前几次你说看到的是白色,这一次又变成了黑白两色,下次不会变成了黑色吧?”
“少说废话,如果这一次还没结果的话,为师便封山修炼。”
感受到师傅的认真,青年闭嘴不再言语,他知道,眼下是给师傅逼急了。
……
吴铮心急如焚,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看样子如果不接受男童的叩拜,是别想走出这个院子了。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吴铮的心也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爹,爹,我回来了。我把葛斌道长请回来了。”房间外响起儿子的喊声,让苏承不禁一愣,然吴铮也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快?老君山距此,没有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回来啊?”苏承口中说着,脚步向外走去。
此时的葛斌心情激动不能自已,远处的那棵大树轮廓,和卦象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临近看清时,却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槐树!”围绕着大树走了一周,葛斌掐指暗暗盘算着。
进入苏家的院落,让他不禁心头一喜,随即又有些疑惑起来。“难道说我混元观,要仰仗着这头奇怪的狗熊不成?”
闻听葛斌的话语,肥仔懒洋洋地抬起头,不屑地看了一眼对方,接着又百无聊赖的打起盹来。
“师傅。”青年凑了上来。“刚才那畜生的眼神,好像是很瞧不起你的样子。”
“滚。”葛斌翻了个白眼。二人说是师徒关系,却是胜似兄弟一般,言语之间没有太多的顾忌。
“嘿嘿。”青年偷笑了几声,退了下去。在人前,这点面子还是给他留的。
葛斌的眼神从肥仔身上移到旁边的铜鼎上,远远地绕着端详了几圈,除了看似年代久远外,没有看出有任何奇异之处。
“真是有劳葛道长,我孙儿的性命就托付给道长您了。”苏承情绪激动,连声从屋内迎了出来。
葛斌的视线越过对方,目光直指其身后的吴铮。
玄衣、白肤,星目剑眉,少年的年纪不大,却流露出无比的自信。
“黑、白两色。”葛斌在吴铮和肥仔之间飞速转换着视线,令人摸不着头脑。那名青年稍稍好些,脸上却也是明显的惊诧之色。
定了定神后,葛斌一本正经、缓缓地说道:“贫道混元观掌门,号石公先生。小兄弟如若信我,便随我回山,否则日后必有性命之忧。”
身后的青年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当初对我也是这么说的。师傅,你就算是骗弟子,也要换一套说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