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殷的骑马技术很是一般,不过是若明在她还小的时候,教过她如何上马,如何坐稳,如何控制速度,那时,她试骑的不过是一匹只有成年马一半高矮的小马驹,还是心惊胆战地绕着校场跑几圈,不知道自己方才如何得来的勇气,居然一气呵成地骑着匹高头骏马便冲了出来,临出门时,她不自觉地回头看游蓬一眼,游蓬周身的鞭影虚华,身形有些模糊,仿佛光影是一只巨大的茧,将他层叠包围在其中,那种萦绕心头不去的不安,好像更深,.
幸亏那大黑马跑得又快又稳,而且仿佛识得路一般,不用若殷指挥,直向城门口跑去。
若殷想着自己一身一手的血迹,蓬头垢面,不用跑到城门大概已经被官兵拦下逮个正着,岂非是送上门去的傻子。
俯身在黑马耳边轻道:“马大哥,我们要走的不是这条路,我们不能走这条路。”
黑马依旧故我,不管若殷怎么拉扯缰绳,依旧按照它自己的路线放蹄奔跑,若殷又不敢将缰绳勒得太紧,万一黑马发起脾气将她甩下马身,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眼见着城门越来越近,若殷将匕首摸出,握在手中,一时竟也想不出其他的应对之策。『雅*文*言*情*首*发』
城门口看守的官兵没有五十,怕也超过廿人,分作两班,将进出之人,一一拖到墙角盘查,又照着城墙上所贴画像,仔细比对,通行速度奇慢,因此不过辰时,已经聚集起一堆人等候排队防关。
那小队长才搜查了两名可疑者,顺手摸了几块碎银子在手中,被搜之人敢怒而不敢言,权当是花钱消灾,草草将包袱收拾上路,小队长懒懒打一个哈欠,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娘,每日大早起来,要忙到半夜,听说昨晚还有漏网的反贼闹事,折腾地一宿睡不安生,眼睛还没睁开,又要过来守城门,只盼着那些反贼早早落网,才可睡一个安稳觉。
眼尖地远远看到行道上的人群自觉分成两边,一匹神骏的黑马正驮着一人,飞奔过来,速度之快,仿若是呼吸间,已经来到门前,赶忙咋咋呼呼地喊道:“快,快关城门!”
对面副队长对他挥挥手:“队长,那是朝廷派下来的大员的坐骑,如何拦得,的最了高官,以后怎么营生,快,快将城门开足,所有闲杂人等闪过两边,被大官的坐骑踩死,有冤也没地方告去,闪避,闪避。”
他这么一吆喝,排队过城的人群,呼啦啦全散开来。
若殷稀里糊涂地低覆在马背上,已经顺利过得城门,那些人群的嘈杂声在一刻间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她记得游蓬说过六镇封锁,一线向北,这是封锁圈中最后一个小镇,他们一路逃亡,拼力赶路,到此地才发现远远没有朝廷下达的皇令来得快,这里已经是重兵把守,她又病得一头栽倒,游蓬无奈之下只得投店寄宿,依然没有躲避开来。
黑马一气又跑出三十多里,渐渐已经看不到四处有人家,望眼而去,不过是一大片青郁葱葱,才缓缓放慢速度,在一条溪水边停下,朝天打个长长的响鼻。
若殷一时尚不敢相信,自己这么顺利已经过了城门,居然没有一个官兵上来拦截,不但如此还远远在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将城门口清理出畅通的道路,她跳下马来,摸一摸马首:“马大哥,你是不是神仙变来的,要是早晓得你这么灵验,应该把游蓬一起带出来才是。”
游蓬,若殷低头,不敢去想他此时此刻是何等的处境,只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他本事大得很,不会有事的,想想在寨子时,前有十万大军交战,他依旧背负着她,毫发无伤地逃出生天,他答应自己,要在其华镇碰头,他就一定能来。
若殷在溪边跪坐下来,瞧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比强盗婆子还狼狈,连忙将内裙撕一块还算干净的下来,就着溪水擦洗的面孔和双手,再将发辫打散,沾上水,以指为梳,勉强再结成辫子,外衣上的血渍是怎么都洗不掉,她努力地用手搓了又搓,总算留下的印子看不出原来鲜血凝集的深褐,反而看着象是些溅上的泥点子。
游蓬分手时交给她的物件也拿出来看了,纯白的丝帕,里面包着十来块碎银子,帕子的一角是尚未有绣完的半朵菡萏,若殷瞧着那花样,一时怔怔的,想哭。
大黑马喝饱清水在她身边亲热地蹭来蹭去。
若殷摸着长长的马鬃,若有所思道:“马大哥,你是继续和我一同上路,还是回去找你自己的旧主人呢,虽然我是很想马大哥和我一起,不过还是尊重马大哥的意愿。”她居然在征求一匹马的意见,也不管它是否真能听懂。
大黑马将鼻子拱在她的掌心,随后伸出舌头舔一舔,柔软黏湿留下条湿痕,随后在地上刨了两下,向着来的方向跑去。
若殷笑着对它摆摆手,看一看天,辨别好方向,向着正北方徒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