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王帝八年,六月十五,乌云闭月,宜杀人、抢劫、偷盗……
今天,城主府增添了不少灯笼,入夜时灯火通明,相较正月十五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善晓生沿北墙潜入城主府,步出十步,身前站定一人,与他背对而立。他小心翼翼向前,想要一招制胜,却是剑离手未归,反遭对方剑指咽喉,说:“善,意为良善,积善而多福;晓生,是要明白生活真谛。我一直很钦佩你最初的人生走向,一直很心甘情愿追随……为阻止你围困狂蟒王,我七次建言三次跪,恳求你放弃,结果…结果……”
“你是谷子?”谷吉利战到最后,眼睁睁看着众兄弟惨死,善晓生入地不出,才逃离现场。善晓生以为他也不幸离世,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质疑。
忘北手持之剑下落了些许,说:“我叫忘北。”
“忘本?忘记初心的人,还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吗?”
忘北说:“北是方向北。”
“呵!魔剑阁是最北向的唯一居处,忘本的意思还是很显然。”
“我是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可越是想忘记越是显得清晰,越是远离自己,像迷失了方向……”忘北顿了顿,接着说:“我若真的能忘记过去,明显是好,至少,不会再烦恼,不会再恨你……”
“所有过去的事都无法挽回,我也很难受,我也常常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太过执着……”
“够啦!为时已晚的认知和现在见到你习惯抱怨的我有什么区别?我一直在想,一直想不通,曾经碎碎念念、一词一句,怎么就劝不动你!假若我只劝了一次,你听不进去,是我不够坚定。我七次建言三次跪……”忘北让情绪缓和了一会,接着说:“如果是我懦弱的性格让你无视,婉情的劝说,你总该当一回事吧!”
“对不起,我也曾无数次责问过自己,可已经过去的事……难过、自责、抱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忘北直视着善晓生,说:“我始终放不下的是我碎碎念念、一词一句跪着求你……为什么?为什么?三十名好兄弟,人见人爱的婉情,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承担你错误的决策!”
善晓生让彼此冷静片刻,说:“如果是我的存在,注定你的人生不能完美,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只愿你放过自己,原谅我不及时的判断和年少时倔强的心。”
忘北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天性喜欢与你作对,让你有个常伴左右的敌人烦忧、痛苦,你是不是会对狂蟒王不太专注?或则,我应该再坏一点,把庄主对我的养育之恩抛之脑后,带婉情远离天山,让她活着,哪怕会像我恨你一样恨我。这样,我是不是会不那么恨你,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找不到方向,你也会因为恨我,放弃挑战狂蟒王,天涯海角去找她?”
善晓生的心突然凉了一下,说:“你喜欢婉情?”
忘北沉浸在压抑过久的内心世界,说:“我和她一样是个孤儿,一样渴望着平安、永久的幸福,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你比我能带给她的幸福更多,她也深深爱着你。你该知道,她是一对猎人的女人,曾随父母多次进出狂蟒林地,但她每次都会很害怕,起初,我以为她的害怕是因为她毫无猎人的潜质和天赋,后来,我才知道她所害怕的是某一天的失去。她听过狂蟒林地中的许多故事,时常会劝父母远离猎人生活,在一次哀求中,父母答应她只狩猎最后一次,却再也没有从狂蟒林地中走出来。那年,她十三岁。”
“如果你是苍天对我没有追随父母的惩罚,我认错。只是,我好想珍惜现在拥有的生活,愿在有生之年,与你白首相依。为了我,不要再执着于魔剑,好不好?”昔日祈求,言犹在耳。可恨,此刻才显得格外清晰,这种事后无法弥补的折磨,让善晓生快速向前一步。
剑尖刺入胸口半寸,忘北即刻收剑,单掌推他倒退数步,说:“留下魔剑,你走吧!至于绝情,他是别王齐天想要重用的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善晓生说:“已让别王齐天委任的你,叫我用怎样的心态信任你?”
忘北提起魔剑,说:“你走吧!”
善晓生伸起手又收回,说:“给我一个足够坚定的理由。”
忘北说:“很多时候,我在怀疑,我究竟怨恨的人是你,还是我自己?”
“逃避和掩饰解决不了问题,我也不是一个不会成长的人!”善晓生有些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忘北说:“如果你不幸被关入水牢,我是不会救你的,这是我现在让你离开这里最坚定的理由。”
“我能在狂蟒林地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三年,还会害怕在水牢里呆一辈子?”
“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忏悔,只能证明你依然是个执着已见的人。我留下魔剑,是想让你别再对它执着,想要你离开它一段时间,好好静思自己接下来的路。”忘北顿了顿,接着说:“如果魔剑阁还能恢复往日炊烟,我想,我的心会属于它。”
当善晓生想要尝试离开魔剑后的自己会是个什么状态时,忘北又将魔剑放入他怀中,说:“其实,只有魔剑在你手中,你不再执着的时候,才能证明你在成长。离开这里吧!”
善晓生黯然离开,别王齐天走出来,说:“你可知道,这个机会是专门为你制造。”
忘北很平淡地说:“知道。”
“你可知道,魔剑可以助你将剑法发挥到极致。”
忘北说:“魔剑认主,我根本驾驭不了它。”
“你可知道,你辜负了我的用意。”
忘北说:“不知道。”
“听说过‘蔓延苓’吗?”
忘北说:“没有。”
“蔓延苓经日久风化,渗入狂蟒体内,再经雨水浸泡、潮气腐蚀,会让狂蟒变得日渐乏力,且易愤怒。我在狂蟒王栖息地放了很多蔓延苓,应该足以让它怒上加怒,主动进犯人类。这里有新天王五千精锐,像你这样的高手不下十人,我也会动用千名暗夜军成员参与围捕。这么好的机会,你怎忍心让十分渴望的善晓生错过?如果是害怕他发生意外,你至少该临时占用魔剑,用狂蟒王的血洗练后再还回去。”
忘北说:“我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
忘北说:“我以为你故意减少防卫,是为避免伤亡。现在看来,你最终目的是为引越夏雪、善晓生和你一起围困狂蟒王。”
“我有着与你相同的担心,我害怕这条狂蟒搅得我不得安宁,毕竟,它活了万年。越夏雪有着二十年的狩猎经验,我相信她会因一时兴奋转移仇恨,全心投入这次围捕活动,而绝情只知道顺势而为,自然会配合。至于善晓生,他比谁都渴望挑战狂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