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堡民监督拣选剩下的熟民,生民趁第一场雪之前加紧固寨墙,垦荒,经营山区,朱由检不顾史可法等苦谏,亲自率侦察连,战兵连,预备兵连大部以及两千余熟民出边墙“买粮”。
虽然不明白去买粮为何不带不带,车马,却人手一根削尖了的丈八木杆,还有大批的绳子,可习惯了顺从的熟民们还是在晨霜中踏上了买粮路。昼行夜宿,第二日黄昏时分,来到了边墙外一处峪口,马远山早就对鞑子部落实行了战场遮蔽,明朝军队百多年没有出过边墙了,周边又是亲近的部落,所以,这个部落的警戒跟没有差不多。
朱由检给自己准备了一堆“标枪”,虽然史可法等人拗不过他,却还是把他夹在了一众白杆兵之间,夕阳西下,大队停住休息,并不扎营寨,更不许举火,就算是受罪,也都得忍住,入夜之后,冻得人睡不着,率领熟民队伍的史可法,却令家丁敦促百余预备兵,将熟民们分为十个方队,俱用绳索连了一只手,各自咬了一截树枝,敢有掉落者,斩!传令要行夜路!
每队都有能观夜色的诸将家丁夹持左右,道路也一马平川,适应了一会之后,队伍开始稳稳前进,三更时分,马远山,王华轩摸到了峪口附近,顺利解决掉了鞑子的巡哨,焦急的等待着马祥麟的白杆兵队伍和史可法的熟民阵。
马祥麟按时赶到,熟民阵却被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毕竟大队行军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车向前右手握住了白杆的尾部靠前一些的所在,长矛的尾部则是被他夹在了腋下,如此探出去的长矛长度少说也在一丈二尺左右。这个姿势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几千还是几万?纵然是选进夜不收以后,这个姿势却成了本能,永远不会忘记,蹲在马祥麟背后,死死盯着前方,马祥麟虽然是总兵官公子,但实际指挥白杆兵却很少,马远山不得不让他过来协助。
“还没有上来”?夹在队伍中的朱由检有些焦急,骑兵和白杆兵在这里已经蹲了半个时辰了,这样下去,鞑子万一轮换巡哨,就有暴露的危险,不能再等了!
密密麻麻的蒙古包围着一个中央大帐,到了这般时候,大帐还是灯火通明,隐约随风能听到狂笑豪饮之声,朱由检顺手拽出一根标枪,握在手中,不一会,竟然手心出汗,中央大帐走出了一个踉踉跄跄的鞑子,叽里咕噜对着峪口方向喊了几句什么,朱由检心头一惊,当即怒吼了一声“攻击”!
王华轩早就选定了自己的目标,中央大帐!到处用人,给他和何满的制造混乱的骑兵不多,他可不愿意只是骚扰,最好能一举袭破大帐,那才叫真正的混乱!皇帝的命令传来,马远山已经第一个扶起马匹,纵身上马,冲了出去。目标竟然也是中央大帐!何满却没有和二人争抢前锋,稳稳指挥骑兵开始沿途屠戮,纵火。
鞑子营地登时四处火起一片混乱!王华轩和马远山冲进大帐,里面酒气熏天,十数个鞑子各自拥着掳掠来的妇人行乐,外面惊声大起,这里却恍若未觉,这还客气什么?二人和身后数骑一个唿哨过去尽皆砍翻在地。
“嗯?乱成了一锅粥,鞑子居然连像样的组织都没有,到现在也仅仅是零星的抵抗,马连长,下令,冲”。朱由检很快看出了一些不对头。
“跟原计划不符啊,陛下,咱们人太少,还是结阵死封峪口的好”。马祥麟早就按捺不住想冲了,可是夹在队伍里这位,让他不敢冒任何风险。
“贻误战机,朕饶不了你,给我冲”朱由检提高了声音,马祥麟还在犹豫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两条人影窜了出去,秦婉儿和车向前!左右同袍,后面的同袍方阵习惯了跟进排头兵的位置,也迅速跟进两个排头兵,马祥麟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怒吼一声后发先至,冲到了最前面。朱由检也发现自己耽误人家的阵仗,侧移几步,闪出了方阵。
头领贵人们畅饮达旦,普通部众第二天却有很多活计要做,四更时分,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骤然遇袭,来得及反应的不多,就在睡梦中变成了刀下鬼。中央大帐又第一时间被毁,号角都没来得及吹起来,只能听见不少零星的歇斯底里的怒吼,虽然听不懂,想是应该在喊“敌袭”。
不得不说,鞑子虽然无法组织起来,但个人武勇相当强悍,此时四处火起,愈燃愈烈,倒是让那个诸多有夜盲的鞑子也能找到目标,或一两人,或三五人,迎着明军截杀了过来。
其中有一伙人十分凶悍,竟然冲散了一小队骑兵,朝白杆兵方阵冲了过来。马祥麟勇力绝伦,英武潇洒,能文善书,穿银铠,骑白马,常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军中呼为"赵子龙","小马超"。眼睛受伤后,又多了一个外号"独目马"或"独眼马"。虽然是奉母命自襄阳脱军勤王,但总感觉自己是当了逃兵,这些日子虽然对朱由检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但心底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根本顾不得是在步战,长枪一抖,迎面冲了上去。
“嗖,嗖嗖”马祥麟向前急扑之时,背后传出了几声凌厉的破空声,刚一愣神,却见那几个凶悍的鞑子居然被几杆“标清”穿刺,倒毙马下,身形不由一滞,这不是陛下弄的那些标枪么?一念甫起,身边却是一道身影掠过,陛下居然冲到他前面全了,马祥麟怒吼一声,又向前急进,手中长枪对准正冲锋的一骑奋力掷去。
“嘁,这伙计还是人么”?这下轮到朱由检一呆,马祥麟的长枪居然自下而上,斜刺里扎穿了一匹奔马的脖子将马上骑士穿飞了出去,又透体而过,惊得身后的另一个骑士挥刀拨档,却直接撞下了马背!
随着白杆兵稳步推进,骑兵四处冲击,鞑子的抵抗越来越弱,此时,史可法带大队赶到,一看情况,当机立断,令所有预备兵,熟民迅速冲进峪口,清理战场,他之所以晚到,是因为害怕四下举火之后,部分人看到实际情况引发混乱,所以在峪口外围放慢了脚步,如果鞑子反冲出来,转过峪口,夜色是他最大的依仗,可听到里面喊杀震天,过了一会,居然没有鞑子们的号角吹起,微一思忖,想到了个差不多,当下急催队伍赶了上来。
火光中的惨象,让很多熟民瑟瑟发抖,不少人被裹挟着涌进峪口后,地势开阔,脱离了队伍开始呕吐,但也有一部分强悍的,随着史可法的家丁和预备兵冲了上去,大致看了下,史可法还是很满意的,预备兵九成以上的人冲了出去,这段时间的训练看来没有白费。但同时也收拢家丁,令他们不要只顾着抢功,去驱使那些畏缩了的,呕吐了的精壮,尤其是预备兵冲上去,这时候是确定一些人能不能真正成为精兵的时候。
局面有些失控,朱由检已经来不及约束了,侦察兵,战兵们自然没问题,能做到令行禁止,可预备兵和那些熟民里的精悍之徒,已经失去了控制,只要是见着鞑子,无分男女老幼,一律几人,十几人围将起来,尖木杆一阵猛戳,席卷过去之后,地上的烂肉根本分不出人形。
朱由检不是第一次杀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适,可骨子里已经成了本能的某些理念,让他想制止这场屠杀,尤其是一些婴孩也被已经杀红了眼的精壮们挑上了”枪“尖,这让他很容易记忆起些什么。可这个时候,军令已经不起作用了,估计就算是命令战兵诛杀一些领头的,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听之任之,但是,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精兵和兽兵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他可不愿意练一批兽兵出来。
这次打草谷相当成功,一个小部落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连一个活口都美誉留下,看到中央大帐里搜缴出来的几箱子金银首饰,有些上面甚至有血迹,干肉,朱由检心底才稍稍平衡了一点,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或许真能解释一些事情吧?
“启禀陛下,计搜缴金三百四十两有奇,银四千两有奇,粮六百石,战马五百六十余匹,驽马九百余,羊万二有余,牦牛千头,兵器若干......”侦察连,战兵连逐渐控制住了从狂热状态中慢慢冷却的队伍,令原地休息,史可法组织人手,很快统计除了这次打草谷的成果。
陛下似乎有些不高兴?众人兴奋的相互祝贺这次捞了把肥的,史可法也笑得合不拢嘴,安排陆续起运之后,却发现陛下在一处土丘上,在沉思什么,史可法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为什么。微一思忖,向朱由检所在的土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