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摸出一张手纸,然后找来一支笔在那张手纸上写上三个字,即苗烧水,他反复的端详着三个字,越看越觉得顺眼,有了这三个字,自然这孩子日后一定可以把所有看似水火不容的东西能够很好的加以协调,最后达到互惠互利、合作双赢之目的。再看他写的这三个字,一笔一划都显得这么霸气,可见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男人。他把那张手纸递给自己的妻子,说:“你看这个名字如何?”妻子姓拓,她仔细的端详着那张手纸,看了很久,说:“起名字原本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可不管。”丈夫说:“你别难过了,不就是没生出女儿嘛,我不会介意的。你看这小子长的多秀气,虽然不是闺女,却跟女孩长的也没什么区别。”
妻子这个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把孩子抱起来,一家人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之中。其实关于苗烧水起名的经过还有另一种说法,当时父亲给他起的第一个名字不是苗烧水,而是叫苗一明,后来妻家的人提出了异议,说这名字是拓家某位先人的名字。父亲一听,立刻放弃了这个名字,为了能给孩子起个好名字,他几乎要把那本老黄历翻烂了,最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出了苗烧水这三个字。在他的想象当中,只要别人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立刻敬仰三分。没想到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明白这个名字还有这一层深意,老百姓对烧水这个词实在是太熟悉了,设想哪一户人家能没有烧过水呢?
在陕北的农村里,一想到烧水,人们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妇人带着小孩在锅台前忙碌的画面。所以人们每次见到苗烧水就会立刻兴奋起来,而且陕北农村里文娱生活十分匮乏,难得在生活找到乐子,要是能碰见苗烧水,上去玩逗一番,实在是人生快事。在襁褓之中的苗烧水,似乎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奶,剩下就是排泄。等到满一岁的时候,他还是不大会走路,他更习惯手脚并用,在炕上爬。更有一点显而易见,就是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个哑巴。因为别人无论对他说什么,他一概不予理睬。他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要是没有外人打扰。他喜欢做的事情还是有许多的,比如他喜欢用额头蹭瓷砖上的小水珠,他喜欢坐在炕栏上并起双脚敲打锅台,他喜欢用额头蹭玻璃上的小水珠。更然还有一个项目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吃奶了。如果由别人在场,他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别人离开。他甚至不愿意正脸示人,无论你是谁,你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在他的脑后站着几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外公,还有他的母亲在忙着做家务,除此之外还有来串门的邻居。
只听见他的外公说:“这娃娃很可能是个哑巴。”这位老先生脑袋上包着一条羊肚子手巾,这条手原本是白色,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清洗就变成了深灰色。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老式外套,要立系着一条黑色腰带,一件黑色的老布裤子,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外面蹲着一条狗,一省暗黄,双目炯炯有神,一条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父亲说:“我觉得他可能不是哑巴!”母亲也说:“我也觉得他不是哑巴。”父亲说:“他有听觉,不是说十聋九哑嘛。”外公抖了抖手里的烟袋,说:“十聋九哑固然不错,不过你们怎么看出来他有听觉呢?”这个时候爸爸使劲拍了拍双手,这个时候苗烧水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但是很快又转了回去。这个时候大家都承认他是有听觉的,外公一边使劲的嘬着烟袋一边说:“这娃娃是个怪物,你们看出来没?”
母亲说:“这个我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刚把他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肉球,过了好一会儿,肉球裂开,才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孩。”外公虽然不止一次听了这个故事了,可他每次听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说他都会感到紧张,说:“当年托塔天王李靖的老婆生哪吒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形,难不成这孩子是哪吒托生?”父亲说:“叔叔言重了,哪吒的故事都是小说演义、民间传说,怎么会是真的呢?”外公摆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什么都不信,其实老辈人说的事都是有的,只是因为隔得时间太长了才显得不大可信。”父亲说:“叔叔您到炕上歇着吧!”外公抬腿迈出门,咱们就在外面呆一会儿吧!外面太阳正红,可以好好的晒一晒太阳。他说:“日光,烧水这个名字真的是你起的?”父亲点点头说:“是啊!”外公说:“虽然你读的书比你爸爸多,可越是读书多就越应该明理,就越应该尽孝道,给起名字这样重大的事情应该由你爸爸来做主。”
父亲说:“我问过他了,他不反对。”外公说:“你都起好了他还反对什么?你应该请他给孩子起名字。”父亲双手一摊,说:“事情依然这样了,没有办法更改了。”外公说:“我也没让你更改,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往后做事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胡来,要请教自己的父母,让父母拿主意。”父亲点点头说:“叔叔教训的事,我以后照你说的做就是了。”其实外公对于自己的你必须还是很满意的,当初女儿还在上高中,自然心也高,眼也高,尾巴翘在了天上。但有一点,一把自己的爹爹发话了,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爹爹当时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说:“那可是一家拉骡斗马的人家。”虽然她曾亲眼看见自己的未婚夫穿着不合身的衣裤,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但她还是相信自己即将要嫁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爹爹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以至于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对他心有余悸,但是对他的三个孩子倒是非常的心软,虽然不成材,却也从不打骂。
提起外公,他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小的时候家很穷念不起书,可他开始去私塾偷听先生上课,没有钱买笔墨纸砚,就用麦穗沾了烟囱里的黑煤练习毛笔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练会了双手打算盘的绝技,而且他迷上了戏曲艺术,经常上台去演个赃官什么的,他还学会了拉二胡,唱秧歌。解放后很快他就受到新政府延揽,他曾一度在乡政府里工作,后来上面有意把他调到县城工作。结果因为母亲的极力反对而未能成行,他是个真正的孝子,只要母亲发话让他打自己的媳妇,他就会立刻动手,一秒钟的含糊都没有。后来他失去了在政府的工作,转而专心做一个农民,他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原本攒下了一些家当,却因为有个喜欢抽洋烟的老子,一份家当被抽的所剩无几,到最后甚至不得已签欠下了外债。
把父母扶上山之后,开始了自己真正谋光景的时刻,然而后来他无论怎么努力,似乎总是没有什么大的起色。虽然他没有变成村里的富翁,但是他在村里的地位是越来越高,因为他脾气暴躁、胆子巨大,还因为他能说会道,所以他成了村里说一不二的角色。平辈的人对他心有余悸,后生晚辈哪个还敢去冒犯他。他娶得的女人长的不是很好看,所以他的长子长的跟大猩猩一样。次子长的比大猩猩体面,但绝对称不上美观。至于女儿的长相,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考证了,岁月无情,一切都会因为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起来。长子从小体弱多病,不好养活,对读书丁点兴趣都没有,最终成了两眼一抹黑的文盲。次子没有这个问题,但读书之后也是在没有什么天赋,最后半途而废。女儿一直念到高中,但是他相信妇道人家念书没什么用,没等到高中毕业就让她嫁人了。相对外公而言,他的这三个子女没有一个能超过他。在母亲的身上能够更多地看到她父亲的影子,外公喜欢闹秧歌,她也喜欢。
她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文艺骨干,经常出演一些老太太的角色。这与外公的戏路是一致的,他除了演赃官,就数演老太太最多。长子性格暴烈、倔强,像是一头牛,虽然看起来十分雄伟,实际上他不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次子其实懂得事并不多,凡是小儿子大多没什么担当。外公选择父亲这样的人做女婿,说明他的眼光还是非常独到的,父亲在当时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他当时是村里学校的老师,同时还是武术教练,带领着一个武术队经常去镇上表演。当然如果只论外表,父亲的长相至少没那么秀气,要说英气也不对。这个家族都是卷头发、高鼻梁、眼睛很深,加上他一共有弟兄五个人。祖父可能真的很像曾祖父,他像曾祖父一样狂劲十足,这个家族的人往往对事情没有清醒的看法,永远怀着严重的侥幸心理。在他们的家的先人中,曾有一个人行五,脾气非常急躁,动不动就挥舞着拳头朝自己的脑袋上招呼。凡是这一家人娶进门的女人大多十分强势,曾祖母变成了盲人,后来祖母也变成了盲人。
母亲这个人自视甚高,为人非常的敏感,喜欢强出别人一头,但她内心是个非常脆弱的人,动不动就要哭鼻子,甚至不顾自己的颜面在对手面前流眼泪。事实一再证明,强人不得善终。人前实没必要在人前逞强,而要更多的修炼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才是最可贵的。外公一个人坐在外面抽烟,父亲早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妈妈把一颗洗好的苹果递给外公。又呆了一阵儿,外公就带着他的大黄狗走了。别人都走了,苗烧水就在炕上活跃起来。时间不会有停下来的一天,一天祖母来看自己刚出生的孙子,姑且这样说吧!因为这祖孙两个的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和谐。他的哥哥姐姐们正在锅台跟前手忙脚乱,祖母和母亲也在那儿忙碌着。在正式蒸馒头之前,先要放一小块面试一试,过了一会儿,那个小面团出锅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哥哥就把那块小面团塞进了苗烧水的嘴里。
果然不出所料,苗烧水的喉咙立刻就被卡住了,祖母这个时候不慌不忙的手指头伸进苗烧水的嘴里一把将面团抠了出来,算是救下了他的一条小命。苗烧水每天都在想,我一定又是在做梦,为这么这一次做梦的时间会这么长,一年多了还不能醒过来。他越想越绝望,这样的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想念天庭,想念王母娘娘,想念所有在天庭工作的仙女们。她们每个都貌美如花。在人间住了这么长时间,唯一可以和他交流的是他的母亲,理由也不复杂,毕竟他是从母亲的身体里钻出来的,有天天靠吃母乳过活。在这个时候,连这一层关系都保不住,人怎么能活得下去呢?自从大家分开单干之后,村里就冷清了许多。
再也没有人热心于为公共娱乐献身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景,谁都不希望自己过得不如别人。父亲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在于他拥有在村小学的一份教职。曾几何时,祖父是村里的一把手,在他卸任之前,跟继任者做了交换,把自己的长子留在学校教书。教书的好处在于能让自己过去从书本上学来的东西不断得到温习,不至于过分荒废。在村里种地,大多不靠书本上学来的东西。大家也不怎么动脑筋,看见别人种什么,他也跟着种就是了。父亲则不一样,每年在春耕之前,他都要仔细的盘算一番,才开始播种。所以母亲嫁给父亲的最初几年,虽然非常贫穷,却一直充满希望。她亲眼看见自己家的光景一点点变好,看见自己逐渐的有了一点积蓄。苗烧水的出生,让他们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官府罚了他们家整整四千块钱。
一个梦做的时间长了,就会让人产生一些游离,到底是金丝猫梦见自己变成了苗烧水,还是苗烧水曾经梦见自己变成了金丝猫呢?他来自遥远的天庭,跟住在人间的众生有着强烈的代沟。他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长大,这意味着他不能总是蜷缩在一个人的小世界里过日子,他不得进入更大的空间里生活,也不得不面对别人擅入自己私人领地的情况。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弱小,以至于在遭遇别人嘲弄的时候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从前他一直呆在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四处乱跑,他甚至一个人跑到祖母家去串门。在哪儿等待他的是那些叔父们,这些叔父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说一些话来刺激他。因为一旦苗烧水觉得自己受了侮辱,而又没办法反抗,他就会把报复的怒火转向自己,他哭着说:“我去吃土呀!”
一群人跟在他后面,真的看见抓起土块往自己的嘴里塞。对于那些精神空虚、心理扭曲的人来说,这实在一种不错的娱乐方式,于是他们周而复始、日日如此。直到有一天,苗烧水没有再吃土,这个游戏才算是结束了。有一点特别值得一提,外公和祖父两亲家的关系是非常要好的,每次外祖父来,母亲总是准备好吃的,然后把祖父叫上来一起吃。然后你就看见,他们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苗烧水从小就是讨人嫌的孩子,他这个人性格内向,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见到长辈一点礼貌都没有。当你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你会发现自己不可能独善其身,别人不断地入侵你的领地,他们剥去你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随着岁月流逝,苗烧水活动的范围越来愈大了,不过在这之前也有一段曲折的经历。
实际上苗烧水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所以他很容易就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一次姐姐把他带到学校,因为她要上课,所以他想要回家的要求是不能得到满足的,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就踏上了回家路,然而凭他对路的记忆是不可能回去的,很快他就误入歧途,他终于发现自己走错了。后来他一直记得,自己当时手里拿着一张红纸,一边哭一边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走到被一座山挡住了去路。当时他看见山顶上站着一个放羊的老头,当即错以为那人是自己的祖父,碰巧那人是个聋子,你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他也听不见。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来寻他了,把他带回了家。经历了这件事,金丝猫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的身份,从今往后他只记得自己是苗烧水。经历了这件事,他反而经常一个人去学校玩儿,久而久之成了那里的常客。但是他不知道,父亲早就在安排他后面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苗烧水又来到学校玩儿,当时他站在学校的黑板报前,看见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感觉有点不对就躲了起来,没成想他很快就被别人包围了,他被拉倒一间教室里,当时嘴巴子跟在不要钱似得,在他的脸上来回扇,他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个耳光。自那以后,他就成了一名学生。这是他这一代人最普遍的回忆,哥哥在入学的第一天也是如此,他被硬带的学校,然后挨了一通耳光,挨过耳光之后就变成了一名学生。对于老一辈人来说上学是非常奢侈的,如果能够上学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他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后被人会不想上学,父母几乎是求着子女好好学习。不过话说回来,父亲这个人资质平庸,他在学习上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一开始苗烧水的成绩简直糟透了,教什么不会什么,每天生活在对考试的恐惧里。
当你受困于软弱的时候,你是否曾经渴望变得强大?如果出了自怨自艾而无所作为,你还有什么可感到委屈的呢?一天夜里,苗烧水在在睡梦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缩成一团然后逐渐变小,他正在感到恐惧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天庭。看见宫殿的雕梁画栋,看见王母娘娘的的一只脚,看见如花似玉的仙女,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它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王母娘娘正把一颗新鲜的葡萄剥了皮放进自己的嘴里。它叫了一声,王母娘娘看了它一样,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这个时候它才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到底这还只是一场梦而已,这回也梦的太长了。它正在那儿发感慨,突然听见仙女跑进来禀报说:“娘娘,玉帝传旨,说西天的如来佛祖法驾到了,叫您快过跟他一道去南天门迎接呢。”王母娘娘立刻站起来说:“快快更衣。”
仙女们脱去她的常服,而换上一身正装,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从头到脚辉煌灿烂。王母娘娘深受把它抱在怀里,坐着御撵直奔凌霄殿。只见玉帝也在那儿准备好了,两个人登上御撵,大队人马直奔南天门二来。只见南天门兵似兵山,将似将海,旌旗招展、好歹飘扬。只听见三声炮响、乐声大作。如来佛的依仗远远的从天际走过来,他的随从每个人都乘坐着一只浑身洁白的大象,其中如来佛乘坐的那一只尤为巨大洁白,在大象的背上放着一朵粉红色的大莲花,如来佛端坐在上面,背后金光闪闪,令人不敢直视。只见玉帝头戴冕旒、黄袍加身,手中握着一口龙泉宝剑。文臣武将多如牛毛,双方的喽啰打了个照面,天庭小校跑出来说:“天王盖地虎。”西天的随从在大象背上说:“宝塔震河妖。”天庭小校说:“正晌午石说话。”
西天的随从说:“来自佛家。”天庭小校拱手说:“原来是如来佛祖的人。”他站到高处,大声喊道:“迎佛祖。”玉帝带着王母娘娘和几位重臣来到如来佛身边,双方拱手见礼,玉帝说:“佛祖此番来,不知道有何指教?”如来佛说:“此处不便说话,我们进去谈吧!”玉帝连忙说:“失礼失礼,里边请。”等双方把各种仪式都举行完了,如来佛和玉帝来到一间密室,刚把密室的门关上不到三秒钟,如来佛突然嚎啕大哭,哭的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