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小提琴的声音如同溪水,细细流淌。
是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里的《春》:
“春光重返大地,
鸟儿欢快鸣啭,
微风轻拂泉水,细声密语潺~潺流。
……
在鲜花丛生的牧场上,
在簌簌作响的枝叶下,
牧童和他的忠实的狗正在入睡。
……”
楚寒听着熟悉的旋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底慢慢平静。
北冥一直在一旁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见楚寒眼底真切的笑意,顿时放下心来:“看来我选的这支曲子,恰好合了你的心意。”
“谢谢你,北冥。”楚寒在熟悉的旋律的环绕下,明白北冥努力让自己开心,真心实意地道谢。
“你似乎很喜欢对我说‘谢谢’这两个字?”北冥将切好的牛排放到楚寒面前,自己拿了楚寒那份还没动的:“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你这样可太生疏了。”
楚寒扬眉,毫不犹豫的反击:“你也似乎很喜欢逢人都带着一副笑脸面具,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你这样是没有真正拿我当朋友?”
北冥一愣,楚寒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半晌,两人相视而笑。
“我小时候不爱笑,母亲总笑我这样不容易讨长辈欢心。后来家里遭逢变故,没有人护着,讨债鬼一样脸色的孩子可没人喜欢,孤儿院里只有笑着脸的孩子才容易被挑中领养。我终于学乖了,被养父带回去,可为了不被新家里的人讨厌,只能一直笑,开心要笑,心里委屈也要笑……日子久了,常常忘了自己还有其他的表情了。”
北冥轻描淡写地解释,楚寒却知道,一个孤儿想要努力地活好、让收养自己的家庭喜欢的那种小心翼翼与辛苦,走到今天的位置,恐怕远比北冥说得要难得多。
这个笑面佛,其实吃过不少苦呢。楚寒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里的外甥,看着北冥,心头微酸。
“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可不像你那张笑脸面具。”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楚寒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你帮了我太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
北冥终于收起那副标准笑脸,拿起酒杯和楚寒碰了碰:“少跟我来那套虚礼。你要是真想回报我,就给把我给你布置的那些剧本好好写,再像之前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这个老板招了你进公司非得赔钱不可!”
想起北冥对自己之前的魔鬼训练,楚寒哭笑不得:“知道了,老板大人。”
“老王手里最近有一个IP。”既然说到工作,北冥准备提点一下对方:“不是以往编剧写好的剧本,是网络上很有名气的一本小说,业内做这块的不多,都觉得没拿过大奖的专业作品不值得耗力气。”
楚寒停下了手里的餐具,知道如果真的是一部没什么大回报的项目,北冥不会特意向自己提起。
果然北冥继续道:“你那部《锦瑟流年》拍摄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负责剧本,不出意外的话,这部剧就算没有大爆,老王出品的戏口碑也不会差,你算是一只脚踏进中心的圈子了。你后面要做的,就是要有一部能够彻底让你一炮而红的作品。”
“你是说那部IP?”楚寒若有所思。
“很多成名的老编剧不喜欢这些新花样,到时候应该不会接。”北冥没有正面回答:“一部新剧,没有大牌影星主演,没有足够的宣传班底,还有什么比‘《锦瑟流年》班底出品’更能赚足噱头的呢?”
“我明白了。”楚寒恍然:“你放心,王导的戏下周开机,我会在剧组认真工作,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来。”
一个踏实敬业的新人编剧,再加上有口碑的作品加持,不必像选主演那样需要考虑太多的利益牵扯,投资方和出品人都会满意的。
北冥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一点就透什么的,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不枉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老王那边的准备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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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安等到家里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还没见楚寒回家。
习惯了每天晚上让楚寒给自己热牛奶,嘉安将怀里吃了一半的猫饼干推到一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个笨蛋,说是下了班去打听外甥的下落,都这个时间了,就算是去城郊见人也该回来了吧?
难不成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寒被两个小混混打晕在地,嘉安觉得自家“战五渣”的铲屎官,实在是不能让他省心。
嘉安越想越觉得楚寒越到麻烦被绊住的可能性很大,要是楚寒有什么危险,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日子岂不是又没了?他可不想再去找那颗番茄换主人。
嘉安决定去小区周围找找看,把楚寒接回来。
因为上次有外面疑似野猫闯入的“流血事件”,楚寒将家里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只留下纱窗透气。嘉安跳上客厅窗台,伸出爪子一划拉,伴随着轻微的响动,推拉式的纱窗打开了半扇,初夏微凉的空气混着楼下栀子花香的风,滑入嘉安的鼻子里。
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嘉安来到楚寒家里再没有出过门,胡须动了动,猫的视力优势在夜间发挥无疑,人类眼中漆黑一片的夜色,在嘉安如今看来,完全是另一个热闹的世界:
隔壁人家窗台上盛开的月季,飞舞的飞蛾,几只扒在窗台纱窗上寻找缝隙钻进人家屋里准备饱餐一顿的蚊子,以及一只挂在电线上晃晃悠悠的猫。
——咦?一只挂在电线上的猫???!!!
嘉安疑心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次凝神看了过去:
楚寒的屋子在二楼,窗台伸出的晾衣架前方不远,刚好有一排高压线。如今纠结缠绕的高压线中间,一只白底姜黄花纹的短毛猫正挂在电线上,扭来扭去,发现嘉安的视线顿时大喜:
“兄弟快来帮我一把!我的前爪被这该死的电线给绕住了!”
嘉安:……
这挂在电线上的一坨毛球是个什么玩意儿?
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原则,嘉安沿着窗台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晾衣架前,然后停住了脚步。
“晾衣架挡住了,距离太远,我过不去。”目测了一下和电线的距离,嘉安冷静的冲那只黄斑猫摇了摇头。
黄斑猫停下了挣扎,挂在电线上看着嘉安,难以置信道:“你开什么玩笑?过不来?”
“你看,”伸出爪子点了点金属制成的晾衣架,嘉安给对方讲道理:“不是我不帮忙,这晾衣架太细了,比我的身体窄的多,而且衣架尽头离电线还有一大段距离,我过不去。”
“你是一只猫啊!这么段路你居然和我说你过不来?”黄斑看外星猫一样的望着嘉安,一脸吃了草的便秘表情:“我们猫连在纤细的树枝上跳跃都没问题,这晾衣架可比那容易多了!你到底是不是一只猫啊?简直给我们喵丢脸!”
脸上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的嘉安:反正从人沦落成猫后,我也没什么脸了。
这么细的杆子也能过去,猫这种生物,简直就是开挂一样的能力吧?
不过——
看了眼前方满脸殷切的看向自己的黄斑,撇开对方眼底的求救信号,单是看对方挂在电线上晃悠悠随风摇摆的身子和低垂的尾巴,以及时不时因为焦躁而发出的“喵呜——”声,嘉安确定上天还是公平的:
再开挂的能力,也抵不过被门夹了的智商……
探出爪子上的肉垫,指甲牢牢勾在晾衣杆上,嘉安尝试着向前交换爪子迈出一步,整个喵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嘿,兄弟,不用那么紧张,放轻松!”大概是看到嘉安一脸凝重的表情踩在杆子上,黄斑扒拉住电线还不忘为他加油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猫会爬杆子是天生的,要是掉下去才奇怪呢!”
末了不忘感叹:“真是世道变了啊,现在的家养猫天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连爬杆子都不会了,前两天我还看见有个人家的猫半夜被老鼠给吓晕了!”
嘉安:这种怒其不争的语气是几个意思啊喂?为什么突然有点后悔过来救这家伙了呢?
“诶诶诶我什么也没说你别走啊兄弟!我错了!!!您厉害的很千万别丢下我一个喵在这里的呜呜呜……”
停下往回走的步子,嘉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折了回来:这就对了,他能和那些被区区一只耗子给吓晕了的普通家猫比么?
几步走到了晾衣架尽头,看着一米多远的电线,黄斑殷勤的为嘉安指点:“直接跳过来就好,放心,这么点距离很安全的……”
提了口气,嘉安暗暗运气,用力一跃——
稳稳地落在了电线上。
然后他就被楼下一辆车的车灯晃了眼。
等他睁开眼一看,楼下花丛边,楚寒从一辆车上下来,帮他打开车门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类似于雄性孔雀的骚包气息,正亲昵地在楚寒耳边说着什么。
黄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由眼睛一亮:“哇,这一对看着好般配!”
“般配个屁!”嘉安瞧着两人无比碍眼:说什么去打听外甥的下落,害得他瞎担心,原来是去和人卿卿我我去了!楚寒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