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想到此,为有这样的父母感到深深的悲哀。
父亲作为堂堂的翰林,难道不知道没有祖父这些将领在前方饮风沙,战血场,他们能在京城锦衣玉食、花前月下的安宁生活
而且,父亲原是太学里的普通先生,因着祖父的战功,朝廷特批了正四品翰林。
父亲却逢人便说是自己学问好,死也不肯承认是祖父的功劳,令熟悉他的同僚官员纷纷侧目。
呆呆的望着窗外,他脑子渐渐冷静下来,血脉相连,他既然不能摆脱,当务之急是要与父母搞好关系。
为了能把明珠娶回家,他只能如此。
事成后,就得想个办法与父母分府而居。
否则,想起郭明珠那张明艳的笑脸,再想到父母的严肃刻板,这性格差异,很难同居一个屋檐下吧,他可不想让明珠跟了他还受苦。
心里有了计较,程昭不再迟疑,吩咐喜鹊烧水,准备沐浴更衣,以良好的状态投入新的“舞台”,演戏也要演的象才对。
掌灯时分,程昭身着一身家常衣服来到了正厅,程翰林与程夫人也换了家常的衣服,程老爷在前,程夫人退后半步,一起进了正厅。
程昭笑着站起来道:“父亲、母亲,快请上座”
说着走上前,搀扶着程翰林和夫人坐下,两人对视一眼,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程管家,吩咐人上菜吧”
程夫人对站在一旁守候的老管家程忠道。
程忠应了一声,吩咐丫鬟婆子上菜,整整十个菜,花色丰富,荤素搭配,不可谓不丰盛。
程昭笑道:“爹爹,这菜可不少,在边关可吃不到这么丰盛。”
程翰林得意道:“知道边关苦了吧,那里哪是人呆的地方,还是京城好啊。”
程昭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一派赞同的表情:“爹说的对,在边关吃饭,饭里都是沙子,实在难以下咽,没见我都瘦了。”说完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
程夫人看着他黑瘦的脸,皱眉道:“回来就好,没几天就能补回来了。”
程昭谢过母亲,拿起筷子伸向一块红烧肉,却被程夫人打了一下,道:“没规矩,你爹还没动筷子呢。”
程昭只好收了筷子,看着程翰林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才敢下筷子。
三人默默吃了会,程昭觉的气氛有点压抑,笑道:“爹爹,咱们喝点酒”
程翰林瞪了他一眼,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又不是客人,喝什么酒。”
程昭被堵了回去,只得怏怏的低下头,闷头吃饭。
一顿饭吃的憋闷无比,等饭毕,丫鬟把菜收拾了,他吩咐丫鬟上了茶,端起一碗就一口喝下。
该谈正事了
“父亲,孩儿有事相商”程昭正经道。
“什么事”
“就是与郭家结亲的事”
“哦,这事我知道,他们也回京城了”
“是”
“等安顿好,你找个时间,让你娘相看相看便是。”
“多谢父亲成全”程昭笑道。
“先别急着谢,人还没见呢,这事你多和你母亲商量商量。”程翰林道。
程昭应下。
翰林交待完就离开了,程夫人站起来目送他,待走远了,才转身坐下。
对程昭道:“那郭姑娘你在信中说的不甚详细。”
“母亲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程昭笑道。
程夫人想了想,道:“女子以柔顺丈夫、会持家为美德,不知道这姑娘性子怎样”
程昭想了想,道:“郭姑娘出身将门,身世有些可怜,小时候母亲去世,一直跟着郭将军在边关长大,性子比较活泼爽快”
“可会女红”
“这个好象会点吧。”程昭没想到母亲问的这么细。
程夫人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对她还不甚了解啊,你是要承袭爵位的人,选妻除了家世就是选贤了。”
程昭还想说,被程夫人打断,她皱眉道:“要不是福王保的媒,这位郭家姑娘为娘是不会同意的”
程昭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知道母亲的性子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否则当初祖母也不会气得吐血。
忍住必须忍住福王一再告诫他,不要因为郭姑娘的事惹了父母不高兴,以免让郭姑娘担上不好的骂名。
他笑道:“母亲说的对,只是女儿家的事,我一个大男人便细问啊,再说了,如果了解的太多了,母亲又该怀疑人家不守女德了,我看改天就让母亲见见本人如何”
程夫人见儿子竟然意外的和风细雨,没跟自己翻脸,脸色柔和了一些。
终究是她生的儿子,虽然平时不听话,但关健时候还是听的进她的话的
她出身书香世家,刚收信的时候,本来看不上武将出身的郭家姑娘,但是不能不给福王面子,只要先答应下来,只等见面再找个由头拒绝了事。
将来的爵夫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她早看中了自家侄女,肥水不流外人田。
母子聊了不到半个时辰,程昭告辞了母亲,说明日一早要去王爷府里汇报差事事,就不在家用早膳了,程夫人应允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程昭觉的混身疲惫,人人都道他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谁知道他心里的苦。
丫鬟喜鹊端了一碗茶进来,放在桌案上,轻声道:“少爷,吃点消食茶吧”
程昭看了她一眼,这个喜鹊是母亲给他十三岁的时候挑选的近身侍候的小丫鬟,说是等大了给他当通房丫鬟的。
喜鹊的长相也随了母亲的喜好,柔柔弱弱,声音细细的,很顺从的样子。
程昭却不喜欢她,因为她象母亲的傀儡,每日都会去母亲院里请安,汇报他一天的饮食起居,包括吃了多少饭,干了什么事。
这种时时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他一回到院子,就象进到了牢笼,一举一动都在人的注视之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整日在外面游荡,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自从去了西北,结交了不少好朋友,见识了铮铮铁骨的世界。
他才知道,原来天地可以如此宽阔,他也可以象马儿一样,肆意的在荒野上奔跑,可以放声大笑,可以与喜欢的人在胡杨林深深相拥,一切都很美好。
他相信,将来一定会过的好,他将来要做个好父亲,不让将来的孩子受这样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