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李信实这人,他从年轻时代就有着无穷的狠劲。不过,那只是听人说,云隔雾罩,就像用树枝宰驴的故事一模一样。
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李志青时而听人说父亲之事,虽然不能说有很多很多,但是十件八件还是有的。他听归听,但不能说,圣人孔子曰:“子不言,父之过”嘛!
那些拿不出门来的事儿说是不能说,可在李志青的心灵之中,就像火烙刀刻,那是永远不会抹掉的。
那父亲的狠劲儿,这李志青就像一日三餐一样,是经常的领教,可对于二弟李志义的身受来说,他更是难以忘怀的。
这李志青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二弟李志义,十一岁时候的春天里,所发生的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
那天傍晚,他们的父亲李信实,背着皮鞭从地里干活回来,那黑黑的脸膛上阴云密布,眼珠儿瞪得很大很大,就像快要掉出来,那样子是非常的吓人。
他们兄妹几个都能猜测到,父亲这是给生产队里去耕地,又保证遇到了极不顺心的事情。要不然,尽管他天天没有好脸色,但是还不至于这般凶煞。
他们兄妹几个,有两人感到好奇,有两人特别害怕。他们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萎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一双双的小眼睛,都盯着那脾气暴躁的父亲的一举一动。人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儿,可谁都不会猜得出,是哪个倒霉的小家伙,马上就要挨训,甚至就要挨打了!
他们的父亲放下牛鞭子,弯下腰去捡起了一条细长的绳子,然后走到李志青兄妹跟前。
这时候,除了那最小的弟弟李志新,和妹妹李志玲之外,那李志青和李志义,都被吓得汗毛倒立、浑身打颤、面如土色了。其实,那两个小的兄妹,根本就不用害怕,因为他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怀中之玉,从来就没被打骂过,甚至连个白眼,也没有舍得给他俩送去过。
他们的父亲没问青红皂白,就像一只硕大的老鹰,捕捉一只刚从蛋壳里钻出的小鸡一样,把李志义轻而易举的按在了房地上,再将他两只小手死死地捆住,然后吊在了内屋的门槛上。
从父亲近前到吊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李志义的“我不了,我不了,不了不了我不了!”的求饶声,那是流水似的脱口而出。
那李志义被吊在半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可能是由于嫩嫩的双臂,承受不了身体重力的下坠,嘴里尖叫着,两脚踢蹬着。不用说,那样子是非常的难受!
这李志青不寒而栗,他从指缝里偷偷的看了一眼,就立刻回转身去,两手又紧紧地捧住那流泪的眼睛,再也不敢朝那可怜兮兮的李志义,投去半点儿怜悯的目光!
那父亲李信实,给李志义这样残酷的刑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可是,只要父亲不说,谁又能敢去问话呢?
这李志青更不敢开口,只要自己不挨揍,那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尿湿裤子了呢?
那父亲开始问话了:“我日娘,今天上午,你去过北洼地来吗?”
“去过去过!”
“你去干得什么事儿?”
“掀蝎子掀蝎子!”
“你把人家剪树的剪子放哪里去了?”
“没见没见没见……”
那李志义一边哭嚎着,一边回答着父亲的问话。
他们的父亲弯下腰去,顺手捡起身边的,那条早就准备好的皮鞭儿。他歇斯底里,厉声的问道:“你到底见没见人家的剪子呀?”
“没见没见没见没见……”
“啪”的一声鞭响之后,这李志青随即听到的,是杀猪宰羊似的嚎叫声,和接连不断的求饶声。那父亲李信实继续的咆哮道:“你给我赶快说,你到底见没见人家的剪子呀?”
“见过见过见过……”
他们的父亲听到了想要的结果之后,认为这是一个给自己,给家庭惹事的东西。他怒不可遏,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皮鞭,继续进行进一步的惩罚。
这时候,他们的大救星老奶奶,听到了这怒吼的问话声,和尖叫的讨饶声之后,紧挪那两只小裹脚,匆匆忙忙的闯进了“审讯室”。
那老态龙钟的曾祖母,把身体靠了上去,就像一块巨石一般,挡住了曾孙李志义那绵薄的身体。
那老奶奶怒瞪着两眼,她朝孙子李信实厉声的问道:“你为啥这样打孩子?”
“没你的事儿,快躲开!”
“往哪里躲?你说俺往哪里躲?有本事你就连俺一块儿打死!”
他们的父亲李信实,见把自己养大成人的奶奶立在那儿,就是死活的不躲不避,气得他“嗨”上一声,就把举起的皮鞭儿,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便怒气冲冲的跑出了门外。
这李志青见父亲走了,他这才转回身来,和老奶奶一道,把吊着的李志义给救了下来。
人是救下来了,可李志义手腕上的绳捆伤,和脊背上皮鞭的抽打伤,那是血淋淋的。
那小小的李志义痛不欲生,泪如雨下,哭号道:“老奶奶,俺没见人家的剪子呀!俺真的是没见啊!”
不用说,刚才是屈打成招!
父亲这般惨无人道的惩罚李志义,对于这样的刑罚,他们兄妹几个,只是在电影当中看到过。刚才的这种场合,跟那些日本鬼子和国民党特务们,用来刑罚那些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那幼小的李志新和李志玲兄妹俩,被吓得发出的“哼哼”声,是自始至终没有间断过,兔死狐悲,更何况是一母同胞呢?
那十四岁的李志青,看看李志义身上的伤痕,是一会儿放声大哭,一会儿闭气抽噎;那老奶奶翻来覆去的,看看小曾孙的伤口,抹抹眼泪埋怨说:“志义呀,你咋就不听话呢?”
李志义听到老奶奶,既是心疼又是埋怨的话语,他哭诉道:“老奶奶,俺真的没见过人家的剪子呀!俺真的是没见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