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祚才不管契丹人的鼻子歪不歪,反正就算那契丹傻狍子的鼻子正的堪为标尺,他也不能把那玩意儿切下来供着。
于是没了任何负累的皇帝“千金难买我愿意”地道:“看来使臣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那就别说了……使臣自契丹远道而来,一路劳顿,想必我朝风光已经足够阁下饱览,今日良辰美景,风月正好,我大虞今宵有酒,愿使臣不醉不归吧。”
李承祚应付人的本事得天独厚,三言两语间,一挥手,就恨不得来人将这契丹人拖出去,省的碍眼。
然而契丹人明显不肯老老实实地被他打发,听闻此言,对着想要上来引他回座的小太监怒目而视,吓得小太监缩了回去,回首脖子一梗道:“谢大虞皇上美意,奈何在下有契丹万民嘱托在身,不敢轻易领这盛情。”
这货还挺精明,被李承祚拿契丹叔侄反目的家务事撅回去,竟然还懂得忍一时之气,不提王上提万民,在一众契丹傻狍子中,倒是显得意外的狡猾精明。
“哦?”不管李承祚心里闪过多少念头,他表面上仍然是懒懒散散却饶有兴致的,“使臣受了什么什么重负,这般不安?说出来,朕来替你解惑。”
这句话说得正中契丹使臣下怀,那点儿狡猾终于没有被本身的傲慢压制住,他当即露出了一个轻蔑地笑意:“我契丹王子于辽东之地得异兽一只,特命在下带往中土大虞前来请教大虞皇帝,贵朝若是有人能够驯服此异兽,我契丹未来二十年中,必向贵朝岁岁进贡,俯首称臣,承诺辽东边境,再不起狼烟。”
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
李承祚仍旧端坐高位,居高临下地含笑而言:“好啊……契丹使臣一言即诺,可是,若我朝中无人能够驯服此兽呢?”
“不再纳贡,不能称臣,我契丹勇士并非不能再战!”
李承祚桃花眼里的杀气突如其来的一闪而过。
“放肆!”睿王李承祀立于御座之旁,面容严肃,声色俱厉,“月前是你契丹上表向大虞求饶,我朝这才答应放你契丹使臣入关和谈,如今你在此口出狂言,先前的休战契机,都被你当成便宜行事了吗?!”
那契丹使臣臭不要脸道:“我契丹儿女心直口快不善言辞,不比贵朝话语含蓄,许是这位大虞的王子听差了吧,更何况,贵朝国师子虚道长不久前还在我军中为客,此番与在下一同入大虞国境,大虞王子也忘了吗?”
众人没料到这契丹能当面耍赖到如此地步,纷纷目瞪口呆。
睿王到底年轻,被这话当场挑起了气性,正要与之理论,却被皇帝一手拦住了。
“够了老七!”皇帝二十几年也没端出过正经兄长的模样训人,如今摆起脸色,倒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儿,语重心长地“教导”睿王,却每说一句都要去看一眼那在下方梗着脖子扎刺儿的契丹使臣,“年纪不轻,却如此轻重不分!你贵为亲王,竟连身份都不顾了,与人面红耳赤地争口舌之快,如此不尊重,与那些背信弃义的市井无赖混为一气,平白污自己的身份!……朕这兄长还活着呢,那等无法无天的狂徒,在朕面前也是秋后的蚂蚱,你急什么!退下!”
契丹使臣:“……”
睿王冷静了一番,明白李承祚的指桑骂槐,狠狠瞪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契丹使臣一番,退后一步:“皇兄教训的是。”
“那契丹使臣你来。”李承祚非常沉得住气,居高临下眼角看人,“朕问你,我大虞国师何在?”
契丹使臣篾笑一声:“由我族勇士陪着,皇上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李承祚皮笑肉不笑地一挑唇角:“请我朝国师进来吧,不劳契丹勇士分心看顾了。还有,你不是说你们王子还是王孙子的那位,捉住了什么异兽,要我大虞派人驯服吗?那就牵上来给朕瞧瞧,究竟是骡子是马,还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大马猴儿。”
众人被李承祚这揶揄的语气弄得想笑又不敢笑,纷纷憋的辛苦,张德英得了李承祚一个眼神儿,会意地点了点头,扬声喊了声“传”,将一众面色诡异紧绷着的文武百官的目光,远远地扯向了紫光阁的门口儿。
李承祚不动声色地跟着一起瞧,身侧的宋璎珞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引开的时候,微微扯了扯李承祚的龙袍袖口,面色有几分凝重地压低声音道:“皇上,真是那东西,您打算怎么办?”
李承祚瞧着门口,连眼神都没有收回来,听宋璎珞有此一问,冷笑一声,语气颇不正经道:“能怎么办?凉拌!这东西别说你惹不起,契丹那帮二百五也未见得惹得起,动动你那脑子想想,他们若是知道怎么收拾这东西,怎么可能不远万里的送到这里来,早就拿它当行走的凶器来对付大虞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可以让那位新近立了功的裴文远将军去会会那玩意儿,弄出名堂来朕有赏。”
宋璎珞:“……”
也就是李承祚这么个心大如斗的东西,这时候还能想起来整治他看不顺眼的“情敌”。
宋贵妃怎么想怎么愁得慌,听李承祚一言,更是崩溃:“我的主子我的皇上!跟您说正事儿呢,您能不能不要天天想着怎么公报私仇。”
“不能。”李承祚大义凛然道,“朕当这么个倒霉催的破皇帝,就是为了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想维护谁就维护谁,你行你来当,不服憋着。”
“……”宋璎珞一张皎若春光的明媚面庞,在一闪一闪的灯火下显得阴测测的,“皇上,臣妾要是齐王,臣妾至少养千八百个刺客,一个月至少来行刺你个十几回。”
李承祚听完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也没生气,哼了一声表示轻蔑:“所以朕说齐王是个废物,一点儿都不冤枉他……别说这个了,你看,来了。”
底下的文武百官不知契丹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就抻长了脖子,往因为夜□□临而显得黑漆漆的门口看。
宋璎珞得了皇帝这一句提醒,顺着他目光的地方看去。
原本黑漆漆的门口之外原本是京城无边的黑夜,两排宫灯遥遥铺陈,聊胜于无地接应着远方无尽的苍茫,而此时,一团似是篝火一般的巨大冲天火光缓缓由远而近,所过之处,那原本就有渺小的宫灯之影,像是被他吞噬了一样。
沙滩之中寻不到一粒沙的身影,汪洋之中找不出一滴水的形状。宫灯之熄此刻就像沙滩上的沙粒,汪洋间的水珠,被那庞然的所过之物掩盖了原本照亮黑夜的微渺之芒。
契丹人推着车笼由远及近,“刚啷刚啷”的声音是铁笼碾压过地面的轰隆之响,刺耳的轮轴转动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一般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笼中不具名的兽类冲撞铁笼的不耐之声,几种威压并存的声音同具,无端让人觉得心惊。
那仿佛有一间宫室那么大的铁笼终于被推到了庭中,群臣近距离的瞧见了这见所未见的殊异巨物,纷纷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御前的规矩,按耐不住地议论纷纷起来。
李承祚表情说不上是蔑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挑了挑俊秀的眉毛,亦是站起身来向着那巨笼被推进来的方向观瞧,半晌,哼笑了一声:“朕是不是该治裴文远的罪——他是瞎的么,契丹人带了这么样东西入关,他居然能全然不知晓。”
“……”宋璎珞站在他身边,原本想跟他说话,反倒被他这打压情敌的无耻程度震惊到了,一怔之间就错失了说话的机会,被站在皇帝另一侧的睿王抢了先。
“不是这个契丹使者弄进关内来的。”睿王对李承祚的龌龊居心无知无觉,一派天真却又公正开明地为功臣开脱道,“怪不得裴少将军,此物的存在他知道的不会比你我早多少——此物是唱诗班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来的。”
李承祚皱眉:“唱诗班?他们不是跟契丹内乱的两方都不和睦吗?怎么会此时插手这么棘手的东西?是谁教他们怎么收拾这东西?”
睿王虽然年少,但是毕竟阅历不浅,三言两语就听懂了李承祚疑问的核心:有人在背后操纵“唱诗班”,什么行刺什么江湖,都只不过是暗箱操纵的手段。
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他有什么居心?他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有些问题,不是睿王才智过人就能回答出来的,只好皱皱眉,拣一些靠谱的猜测说:“应该是江湖手段,但具体是什么,暗影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李承祚闻言,侧目瞥了宋璎珞一眼。
无辜受责的宋贵妃十分不甘心地歪了歪头,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您别瞪我,我早就说过江湖那边非一朝一夕可以扎根,要寻个信得过的人去才好,若非我□□乏术,这差事儿我倒是乐意领,只可惜您不乐意派,其实……”
“此事再说。”李承祚一句话堵了宋璎珞不合时宜的喋喋不休,皱眉道,“此物不对劲儿,你看,它这幅浑身是火的模样,契丹人怎么抓住她的?事出有异!”
李承祚话语未落,那浑身浴火的巨兽转眼间已到了近前。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放存稿,只能手动……我的脑子已经就着煎饼果子吃了……虽然它真的挺好吃的!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