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对你这么好,你却不知道报答。”
时沐心头一动,仍是微微笑着,转身朝外走去:“我能拿什么报答?”
言之庭正在切菜的手微顿,抬眼,女孩已经走了出去,不做声响,不留痕迹。
——
这天下午,许闱考完期中考,想起来很久没有跟唐然做课后辅导了,放下笔,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那头声音似乎很愉悦,清脆的一声。
许闱忍不住弯了嘴角:“喂。”
唐然笑着说:“许哥哥,期中怎么样?考z大没有问题吧!”
许闱点头,对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很清楚:“还行,稳定发挥的话问题不大。”
唐然:“啊~”
许闱靠在软椅上,眼中一片柔和,他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唐然应该在走路,气息有些喘,声音却悦耳:“老样子呗……还不错。”
许闱笑:“那就好,学习上应该不吃力吧?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好!”唐然笑着点头:“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许闱正要开口,手机那头却冒出一个不太清晰的男声说“谁啊谁啊,谁是你许哥哥”,然后就是唐然的笑声,纯粹的打闹:“骆跃阳你给我滚一边去!”
话筒里传来“丝丝拉拉”的响声,随后,“哔”一声,一阵忙音。
许闱不明情况,仍放在耳边许久,拿下来看看屏幕,却皱了眉。
她在跟谁说话?骆跃阳?
——
手机摔落在地,唐然“啊”一声连忙捡起来,一看,屏幕已经熄灭。
她踢旁边那人一脚:“骆跃阳!你有病吧,我电话都挂了!”
趁这几天放假,她每天都过来给他送送午饭,帮他把换下的衣服送去干洗店。
骆跃阳十分顺手地接过保温桶,却“哼”一声,学着她刚才眉开眼笑的模样喊了两声“许哥哥”,滑稽好笑,故意夸张地捏细嗓音。
“去你的!”唐然忍俊不禁,却佯装生气。
那人恢复嗓音,坐在病床上:“那人谁啊?”
唐然将手机放回桌子上,坐在隔壁的床上剥了个橘子自己吃:“许闱,你应该认识吧,经常上红榜的,第一排最帅的那个。”
骆跃阳挑眉嗤鼻:“谁?没听过这名字,肯定就是个普通人普通长相。”
唐然谢睨他一眼,义正言辞地维护她从小到大的小伙伴在别人眼中的优秀程度:“你怕是从没看过我们学校的红榜吧,反正也从来没你的事。许闱成绩可好了,每次都有他的名字,就从来没下来过!”
骆跃阳剥句子剥到一半的手停住了,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那是我没好好学,你看我崛起看看!”
唐然:“行啊,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本事,你下次上个榜我看看。”
骆跃阳咬牙:“你就等着吧!”举起碗喝下一大口汤。
——
车辆驶入盘山公路,黑色的沥青路铺的平平整整,两边便是大片的森林,透过空隙,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李伯来接的他,他在言家干了大半辈子,鬓间的发已经斑白,言家十分信任他。看的出他心情还不错,一路上边轻轻哼着歌边掌着方向盘。
自从开学以来,言之庭一直呆在那边。这次回来,也没有特别沉重,反而眯着眼看着车窗外的一帧帧风景。
李伯笑着开口:“之庭,今年过完生,就18了吧?”
他颔首:“是。”
李伯欣慰地笑:“看看过得多快,我刚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一转眼都过去二十几年。”
言之庭嘴角挂着微笑,眸中温和神亮。
那男子颔首,又开口:“只是,家里都慢慢搬出去住,跟以前啊,少了许多热闹。”
他说的是他们小时候,那时候林致也住在家里。
言之庭垂了垂眼,车子转了个弯,一栋欧式风的别墅出现在眼前,稳稳停在大院门口。
李伯下车拍拍他的肩膀:“进去吧,老爷子等着你呢。”
他点了点头,大步迈进去。
言父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份报纸,面颊染上些许倦意,却无声的威严。闻声抬眼看过来。
言之庭:“爸。”
言季楠点头,缓缓放下报纸,双腿交叠:“回来了。”
言之庭点头,换了鞋,走进来。
坐定在沙发里,才问:“今天把我专门叫回来,是有什么事?”
言父端起面前的白瓷杯,精致雕纂的青色花纹,大方雅气。他抿了一口,淡淡道:“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去见几个人。”
言之庭皱了眉,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言父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道:“论辈份都算我的老师,你去熟悉熟悉,以后总归是要打交道的。”
言之庭考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这几年言季楠的身体不如从前,手头下很多工作搁了下去,交给手下的人打理,除了琴行的运行,其他生意也大都七七八八放手了。
言之庭想起什么,复而开口:“不过,晚饭之前我得回去。”
言季楠不当回事,起身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他换上正装,面庞英俊干净,修身的西装,更衬得他身心欣长,肩膀宽厚,眉眼中俨然生出了成熟冷淡的气质。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维纳尔酒店,乳白色的极具欧式风格的外观,奢靡高雅,这个地方,进去的哪个不是有几分财力有几分地位的?
径直上了三楼,言之庭站在言季楠身后,比他高出一个头,挺拔清瘦。大门被侍卫拉开,他们走进去,一桌桌的宴席,金色锦缎扑的桌面,剔透的玻璃转盘,摆满了山珍海味,墙壁两边垂下了厚重的红色帷幕,衬的殿堂高雅端正。
比起说是宴席,不如说是小型演奏会,来场的都是业界内的人物,多多少少有些名气。人们小口的抿着杯中的酒,摇晃着,端坐着,背景是缓缓流淌的交响乐,清脆的杯盏碰撞的声音,流光四溢,金碧辉煌。
一人注意到言氏父子的到来,起身,欣然大步,脸上是恭敬得体的笑:“言老师,小少爷,等你们许久了。”
言季楠目露精光,神态庄重,低沉地笑了几声:“久等了,金老师他们都来了吧?”
言之庭微笑同他握手,那人连忙说:“来了,我这就引你们去。”
那是正厅的上座,坐着的都是身份地位最高最尊贵的人。
正北座的穿正装的男人看到他们走来,起身,笑脸相迎,他与言季楠握手寒暄,注意到身后的言之庭,看着他,询问的眼神。
言季楠说:“家中小子,言之庭。”
这人年过中旬,却神采奕奕,眉宇中有一股英气,气宇非凡。
言季楠来时的路上刻意跟他提过,这次要见的人叫莱继峰,是国际上有名的指挥家,目前就任于法国特里莱乐队,刚好最近在浙江巡回演出。家中还有妻子从事贸易,在生意方面也做得如鱼得水,目前与言家的企业是合作伙伴关系。
言之庭微微弯腰握手:“莱老师。”
莱继峰不似看着的那样文邹邹,没想到却是个爽快人,大手拍着言之庭的肩膀,眸光坚定有力:“好小子!我可是看过你的比赛的,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言之庭笑得得体:“谢谢,您过奖了。”
言季楠与他碰杯,熟络地交谈,谈着近况,突然爽朗地笑了:“听闻莱夫人洞察风向,要带着hv向高端奢侈品转型,打算和迅风集团合作?”
hv,是莱家的品牌,虽是近几年才上市,却发展十分迅速。
莱继峰笑着:“老言,你还不知道我?最讨厌管这档子事了,生意都是交给内人全权管制,我平时就偷着小懒,看看音乐剧,喝喝酒就足够了!”
言季楠晃了晃酒杯,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余表情:“你看你多好的福气,莱夫人那么精明能干,什么都不要你来操心,落的清闲!”
两人哈哈笑着,言之庭边在一旁站着,接过服务员端过来的鸡尾酒,也没喝一口。
过会儿,言季楠陆续带着他见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当然,水火不容的竞争对头也得熟悉,即使背地里互相破黑水多么看不起,明场面上却都客气的握手敬酒,举手投足,都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言季楠看着言之庭恭敬地敬酒和体面的话语,心中满意。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随着他来这些场面。
言之庭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了。其实他平日里不习惯戴表,配合今天的场合,言母给他准备好了,便戴上了。
他回头问随行的侍卫小李:“大概还有多久结束?”
小李痴然:“小少爷,还有晚宴呢,晚上还有一波贵客入席,大概结束要等到十一点半了。”
言之庭皱了眉:“不行,我要提前走。”
小李征了征:“那言老师……”
言之庭打断他:“待结束你帮我说一声即可,不用惊扰他。”
小李:“这不好吧?”
言之庭:“按我说的做。”
小李俯着身子:“好……”
言之庭手插在裤兜里,黑色的西装修身裁剪的浑如天成,棱角分明的干净,引得场内不少同他一般大的年轻女性侧目。
他放下酒杯,转身正要离开,一个浑厚的声音远远叫住他:“之庭。”
转身,是金汶,从小教他练习钢琴的老师。
他礼貌转身,有些惊讶:“金老师?”
金汶颔首,朝他走过来:
“嗯,你这是要走吗?”
言之庭微微点头:“嗯,是打算。”
金汶问:“有急事?”
言之庭:“那倒没有,只是不早了,打算早点回去。”
金汶了然,笑了:“之庭,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今天高兴,陪我弹一曲如何?”
言之庭问:“您过两天就要回澳大利亚了吗?”
金汶点头:“是啊,估计这两年,也不回来了,咱们师徒两,见面的次数怕是越来越少啰!”
言之庭:“金老师,你永远是我的老师,若是有机会,之庭必定去拜访您。”
金汶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现在,跟我一起弹一曲吧,算是给我送别了。”
言之庭思量了,最终点头:“好。”
两人走大厅的舞台,台上摆了一架钢琴,一小支演奏家正在演奏舒曼的《梦幻曲》,金汶上来,钢琴手主动让出来,其他演奏家也戛然而止。
言之庭与他并排在白色钢琴前坐下,金汶笑着:“《蓝色多瑙河》,还记得怎么弹吗?”
言之庭微笑:“记得。”
金汶颔首,嘴角是温和的笑意:“来吧。”
台下一片安然,静静看着这位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家的表演,而这位年轻人,勾起了他们的新奇。
轻快舒缓的节奏,两人的手如同轻快的雨滴,快速而灵敏地低落在黑白的湖面上。
接着,节奏逐渐加快,金汶闭着眼,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陶醉着,用生命的去热爱。
而言之庭,着名钢琴演奏家旁边的这名年轻人,毫不逊色,脊背挺直端庄,眉眼清隽,天生一副好手,纤细白皙。指下,乐曲柔和干净而丰富,毫不拖泥带水,温润质朴,似山间的泉水,缓缓流过。
整个大厅浸入了氛围中,甚至有些人已经摇晃着红酒杯,闭上了眼睛,神色陶醉。
一曲终了,言之庭缓缓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与金汶一同站在台中中,他微笑着朝台下鞠躬,而金汶拍着巴掌,祝贺着,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他的好学生。
接着,许多商业人员和着名的演奏家站起来为他鼓掌。
台下的北桌,言父眼中闪过骄傲与傲慢,看着他,缓缓随着大众鼓起巴掌,嘴角带了不明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