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可及(1 / 1)

时沐·回到学校后,在图书馆里忙了一下午。泡了杯速溶咖啡赶了一篇论文。吃晚饭的时候不放心,跟陈恩打了个电话,听到封芸情绪还不错,也没再发烧了,松了一口气。

她问需不需要给她们送饭,陈恩说不用。

天色一片深蓝,即将要黑下来。

她抱着书本慢慢踱步在校园里,觉得筋疲力尽。

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回到学校里而变好起来,因为封芸还在医院里躺着。

胃里面空空的,可是时沐觉得·一点都不饿,没什么力气,只想赶快回宿舍。

要走上楼梯时,宿管阿姨把她喊住:“欸!你是时沐吧?”

时沐回过头,点头。

宿管阿姨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时沐到桌旁,宿管阿姨笑眯眯递过去:“寄给你的。太贵重了快递站不敢收,就存我这了。”

时沐诧异,双手提过,伸脑袋朝里看。是一个黑丝绒的礼盒,不轻不重,表面绑着红色绸带,上面印着几串英文字母。

“我的?”她迟疑的问道,手不敢收回去。

“是15级英语专业的时沐吧?”宿管阿姨说。

时沐再次点头。

阿姨打手一挥:“那就是你的。快拿走,放我这搞丢了那就不得了了!”

时沐一路像提着火棒一样回到宿舍,烫手一般把那礼盒扔到桌子上。先拿着热水瓶出去打了水,倒了杯热水喝几口,才做到书桌前,盯着白色外盒看几秒,没看什么端倪,才抽出里头的黑色方盒,平放在桌面上。

她还不确定是不是恶作剧,敲了几下,看没反应。于是,虔诚的打开,璀璨的光芒一闪而过,时沐吸了一口冷气。

一条银色的项链,大方简洁,光泽温润。椭圆形的挂坠,是一个做工精细的小卡通形象,嘴巴咧的大大的小熊维尼。造型简单,并无过重繁复,闪耀着温和细雅的色泽。

时沐有些吃惊,拿着盒盖的左手还举着,望着那个朝她笑着的小脸,只觉得,胸中阴郁一扫而过。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是言之庭送的,她清楚地知道。

时沐取出那条项链,带在脖子上,跑去卫生间照镜子,望着自己那张脸似乎也因为项链的光泽而多了几分灵动,照了好一会儿。

她的手抚摸着那小熊吊坠,真实地觉得自己又距言之庭近了几分。

黑色礼盒边远处的泡沫夹缝里冒出一张白纸——小沐,忍不住思念,就先寄给你啦!

时沐拿着纸片看了好几遍,摸着钢笔字的抑扬顿挫,珍重地折起来,夹在日记本里,像是小姑娘初发情窦的做法,幼稚敏感又美好。

——

逐渐进入初夏,言之庭已经回国一个多月。

她穿过宽阔明亮的走廊,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哒哒响。秘书看了是她,连忙起身,恭敬的说:“罗小姐,言总在休息,要不要我把他叫醒......”

“不用。”罗诺笑着说,裸色收腰长裙衬的她人妩媚清冷,气质迷人。

她随和地与秘书聊了几句,年轻女秘书对她印象更是不错。罗诺随口问了些言之庭的工作安排和境况,才知道最近他的时间紧凑得基本上是按分钟计算的。外人都看得出来,言季楠身体渐衰,今后言氏大权究竟是交到谁手里,心里有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掂量。而言之庭新人上任便身任高职,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人红眼啊。加上林致的亲党明里暗里舆论煽动,只怕他现在威不服众,任重道远。

罗诺从包里拿出个小礼品,送给小秘书:“小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帮我多看着言总,让他注意休息,不要因为工作忘了吃饭。”

小秘书初生茅庐,看着昂贵的小礼物,哪敢收啊,连忙递回去:“罗小姐,这......我不敢收,您的话我记住了,我要是收了您的东西,言总会把我炒了的!”

“收着!”罗诺看着眼前女孩焦急的模样,心觉可爱,笑着说:“你帮了我的忙,我感谢还来不及了!言总要是问,你就说我送的,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放心。还有,叫我小罗姐就行,以后就多亏你啦!还要拜托你很多事呢。”

小秘书看到罗诺竟是这样好相处,一时有些激动,收过礼物,连忙朝她道谢。

罗诺淡笑摸摸她的脑袋,把手放在唇边:“嘘!”

小秘书不说话了。

她翘起唇角,眼睛明亮,转身轻轻推开办公室冷硬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空旷,风格很明显,冷硬、单调、简洁、效率。黑漆木办工作,真皮黑色沙发,白色杯具和书柜,上边摆满了书籍和文件。

罗诺放慢脚步走进去,看到言之庭正埋手在办公桌前睡着了,脸侧在手臂上,烟蓝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而他穿着白色衬衫,肤色白皙,长腿微微屈着。

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黑,在眼睛下扫出一片阴影。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外映到他的脸上,耳朵几乎温黄的透明。

看出来,他睡得并不舒服,眉头微微蹙着,睫毛轻颤。

罗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眸色如同深海,暗沉难辨。

室内一片寂静。

她弯下腰,距他的脸更近一步,她盯着他的嘴唇。

罗诺静了几秒,栗色长发垂下来,扫到言之庭的睫毛上。

他顿时一动,眼珠转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弯着腰离自己咫尺之距一双漂亮的眼睛。

罗诺看到他醒了,起身,脸颊染着淡淡的绯红,却挽着双手,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他,嘴角一抹淡笑。

言之庭怔了一瞬,直起身子,揉揉眉间:“不好意思。”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发现还是休息时间,抬眼看向她。眼中恢复了平日的散漫:“你怎么突然来了?”

罗诺靠在桌前,明眸动人,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去休息室睡?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言之庭呼叫秘书送来两杯咖啡,示意她坐,这才轻描淡写说道:“公司最近事多,不碍事。”

罗诺凝眸看他一眼,说:“中午有空吗?东湖那边新开了家不错的餐厅,有兴趣吗?”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饭?”言之庭诧异说,转眼却淡笑:“那估计不行了,待会还有个短会要参加。总没有让女人等男人的道理。”

咖啡送了进来,罗诺接过,说“谢谢”。她慢慢喝了一口,说:“没关系,我就在这等着你。反正下午也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言之庭端着白瓷杯,看了她一眼,半响,点头:“那好。”

秘书受言之庭吩咐把她带到隔间休息室,又端出瓜果零食和果汁,叫罗诺有需要随时叫她。

她坐在沙发上,隔着玻璃看到言之庭起身走到书柜里抬手拿下一份文件,助理送来开会需要的资料。他身子峭拔,低头专心致志看着资料,手拿起外套麻利穿上,脊背挺直,双腿修长。走了出去。

罗诺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一部电影,百无聊赖等了两个多小时。等言之庭散会再次推开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他略带抱歉地说:“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罗诺拍拍裙子起身,手里拿着包,理了理头发,却兴奋激动地笑着说:“走吧,快点!再晚点就迟了!”

车子按照导航穿过半个城,来到一个湖边。

他们下了车,言之庭看了看风景。湖面宽广平静,隔离湖岸对面的喧哗热闹,倒多几分幽静风情。不远处一家酒楼立着,装饰典雅,木制楼宇。可门口停着好几辆私家名车,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走,进去吧!”罗诺拉着他的袖子急忙往里面走。

走了几步,言之庭的手机响了,他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来,转身走到湖边接起电话。

挂了电话,他一回头,就对上罗诺的目光。她站在门口,穿的单薄,白色洋装小外套下是一袭长裙,看到他,无奈的淡笑。

他们一起上了楼,服务员走过来。

“我们预定了。”罗诺说。

服务员把他们领过去。

杉木隔间,桌上放了壶茶水和香炉。

言之庭坐在她对面,脱下有些束缚的外套,撸起半截袖子。

罗诺胳膊支在桌子上,长发搭落下来,看着他。

言之庭将菜单递过去:“女士优先。”

罗诺笑着接过,认真点着菜,说:“现在的你我还真不习惯。哪像你小时候,就是个小霸王,成天欺负人,可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言之庭但笑不语,倒了两杯茶水喝着。眉间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起伏,更让人看不出喜乐。

酒楼里人来人往,从隔间外走过,却不吵闹,想必是隔音做的好。环境实在不错,更添了几分古色古香。

都是中式菜肴,摆盘精致,装饰精美。他和罗诺聊了些生意上的事。

突然提及林致时,罗诺眉色不变,手中的筷子却不自觉捏紧了力道,低头看着乳白色的汤水,问:“要喝酒吗?”

言之庭挑眉:“我还要开车,你自己喝?”

罗诺愣了半秒,啊,笑着摇头:“算了。”

言之庭点头,喝了几口淡茶。

手机又来了电话,罗诺看到亮起的屏幕——许闱。

一接起来,言之庭的喂还没说出来,那头就大声骂了句脏话:“娘的!”

和许闱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罗诺不禁诧异抬头。

言之庭却失笑,把手机放在耳边,放下筷子。

“她收到了吗?”他低声问,也不介意罗诺在场。

那头的声音很清晰:“你说呢,我办事你几时不放心?这种事以后别找我做,要喜欢人家就自己到人家面前说去!你知不知道加上导师附加的几个课题,我一天要在实验室待多久吗......”

罗诺的手一颤,汤洒出了碗沿。

言之庭扯松了领带,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眸色漆黑,溢满效益,如同山径中蜿蜒的溪流,细润无声,清澈干净。

他很少露出这样开怀真挚甚至温柔的笑了。

大多数时候,包括在罗诺面前,她是女人,能清楚地洞察言之庭的情绪言语。他的笑,更多是薄凉冷漠的,就像皑皑白雪中立着的那尊砺石,被白色掩盖,却依旧展演出锋利的棱角。

她总觉得,这就是他会发出的笑,骄傲而孤独,映衬他独一无二的灵魂。

但是现在,在她面前的言之庭的样子,有点陌生。

罗诺更多的是害怕,她清楚地明白,这是因为另一个女孩才会流露出的表情,从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当然,也包括她。

心思结成了一张厚重的网,揪的她喘不过气,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笑,压着灵魂:“什么情况?之庭,有女朋友了?”

言之庭心情很好的样子,喝了两大口冻鱼汤,擦了擦嘴巴,瞧他的神情,竟是在认真思考:“还不是。”

罗诺的心彻底凉了,桌下,她的手捏着裙摆,抓起深深的褶皱。

“言伯母知道吗?”她的笑有些僵硬,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言之庭摇头。毫不避讳:“过段时间,我自会带她去见我妈他们。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罗诺几乎是盯着他的眼睛,屏住一口气,问:“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你的眼?”

她慢慢吸入一口气:“或者说,是女孩。”

她是女人,比他大了无法改变的七岁。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数字吗?让她与他永远隔在河的两岸。

言之庭回望着她,目光沉沉的:“罗诺,她是一个,我可以为了她,放弃整个世界的人。”

罗诺无端弯起嘴角,眼中满是讽刺。

“放弃整个世界?之庭,你是不是无脑话剧看多了?你既然选择回来,选择踏进言家的浑水,你心里都清楚,又何必说出那一番话?”

言之庭眸色幽深:“我选择回来,就是选择了她。”

罗诺望着他的眼睛,说:“不,这只是你的执念而已,你......”

“罗诺!”言之庭打断她。她近乎偏执了。

餐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罗诺放下勺子,目光有些悲怆,她不明白,不理解。终于,大雪球一层层交裹,不受重力,渐渐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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