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赏没注意叶浅别有深意的目光,摩拳擦掌道:“最喜欢大夏天吃热火锅喝冰啤酒了,你们都点什么了?”
罗逸峰把点菜单和笔递给殷赏,“就选了这些,你看看还想吃什么自己挑勾。”
殷赏来回反正面的看了看自己爱吃的都已经挑上了勾,以为是叶浅点的菜,放下菜单道:“还是小浅了解我。”
可叶浅知道大部菜是罗逸峰点的,她只加了两碟青菜而已,悄悄用眼睛瞄了瞄对面的罗逸峰。
罗逸峰神色泰然,举着杯子小口喝着水,眉目间温和平静。
殷赏基本上是个大明大放粗线条的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抬手招呼服务员,“半打冰啤酒。”
这时,罗逸峰的表情才微微起了些变化,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道:“你的胃不好,酒要少喝,冰的更不行。”
他抬头对服务员道,“啤酒要常温的吧,三瓶。”
以殷赏的性格断不会这么听话,就象她自己说的热火锅冰啤酒是她的致爱,可这会儿她竟然一声没吭,低头喝着罗逸峰给她斟的柠檬水,乖得不行。
叶浅总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奸情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叶浅的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席间许多细节似乎都指向一个结论,罗逸峰与殷赏之间远不止同事、伙伴、朋友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那种默契的气场更象是相识多年的恋人,比如罗逸峰只抬了一下眼帘,殷赏就把辣油递了过去,又比如殷赏吃得急呛到,下一秒罗逸峰就会把水杯递到她手上。而这样的例子这一晚上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的事情如果单独拿出任何一件好象都没有任何意义,但串在一起,密集的发生在一餐饭的时间里,就怎么都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可偏偏殷赏又傻乎乎的好象没什么,一直在问叶浅今早广告部月结会的事情,全然没注意罗逸峰把她爱吃的虾滑全都扒拉到她那边,她只要随手一夹便是一个。
叶浅无语的看着,内心在咆哮:我也爱吃虾滑,把我的虾滑还给我!
殷赏喝了口啤酒道:“痛快!我只要一想到琳达那吃瘪儿的样子就觉得痛快!知道吗?我收到风,王丽薇被送到国外说是深造,我猜其实就是流放。她以后在金波都不可能有作为了,琳达这次可是抱错大腿,押错注了。”
又一只虾滑进肚,殷赏接着道:“还有那天工美容还想用收购咱们来抬身价和潮杂志谈条件,听说潮新来的市场总监根本不鸟他们,最后以比当初更苛刻的条件才拿下这次合作。这就叫大快人心啊!”
叶浅知道她通Tony天工美容假收购后,他一定会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倒没想到他还会反咬一口,让天工美容付出更多的代价。
自贾志新那件事后,叶浅对天工美容就没有一点儿好印象,听到这消息还真象殷赏所说的那样大快人心。
看殷赏说得开心,罗逸峰脸上的笑弧慢慢扩大,黑玉般的眸子漾起淡淡的柔光。
提起这次收购失败殷赏就有说不完的话,实在是前期担心得太多,等事情终于解决后,那种兴奋、畅快需要不断释放。
罗逸峰对金波内部情况早有了解,也想到卖盘的事不会因天工而结束,可在这个时候不想扫殷赏的兴,犹豫了再三,才缓缓地开口,“我从董事会那边听说,金波现在的财政状况不太好。”
殷赏将一块肥牛丢进嘴里,满不在乎地道:“它不好它的,咱们范没事儿就行了。”
罗逸峰默默喝了口啤酒,悠悠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殷赏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咱们范也会受到影响?他们还是想卖盘?”
罗逸峰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金波这次挺不过去,那旗下所有公司也都有可能倒闭。
殷赏怔忡着,当初她和叶浅做得最坏打算是来一个收购的,就破坏一个,可如果被收购才是最好的结果,她要怎么办?
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担忧,一双秀眉紧紧拧起。
一只温厚有力的大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轻轻的,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抚在上面,殷赏的心象被一道电流击中般火烧火撩,脸颊绯红。
坐在对面的叶浅看不到桌下的情况,想着顾深答应她的事必定会做到,于是说道:“说不定,我们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买家呢,比隶属金波还好。”
桌对面一边寂静,叶浅抬起头,“殷赏,你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师兄,你看是不是?”
“嗯。”罗逸峰淡然自若的侧过头看了看殷赏,“可能太热了吧!”
殷赏感觉手指被人轻轻捏了下,拽回神思道:“是有点儿热。”
叶浅看火锅升腾的热气,好象还真是被风吹得一直往殷赏那边跑,脱口而出道:“要不咱俩换换座位吧,我这边凉快。”
“不用。”
“不用。”
对面两个人同时开口。
叶浅,“……”
好吧,她是脑子抽了才会提这种建议。
……
总公司打算将“范”卖盘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一点点传开,杂志社人人自危,很多人都开始上招聘网站找工作,有些门路的已经通过关系在面试准备跳槽。
广告部这边情况也是一样,叶浅还象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工作,完全不受传言影响。于是有人猜叶浅总公司有人,“范”卖盘后,会把她直接调到金波去。
这个说法得到很多人的认同,必竟每年金波销售排行榜,叶浅都稳居前十,那可是整个金波集团所有旗下公司的总排行啊,这样的人才总公司会留也正常。
有人服气,就有人嫉妒,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琳达耳朵里,她费劲心思想进金波进不去,却让一个小小叶浅混进去了?
这对一向自负的琳达绝对是一个重大打击。以前对叶浅只有五六分的不喜,如今却变成十分恨意。
把张雪叫进办公室两个人闭门密谈了一上午,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张雪才从琳达办公室出来。
苏曼也是收到些风的,不过她自己有些门道,业绩又好,早有杂志社向她挖脚,对杂志社卖盘的事儿,她是一点儿都不怕的。
现在她就等着卖盘的事情落实,领了赔偿金就去新杂志社上班。这段时间苏曼呆在办公室整理自己手里那些客户资源想着带到新杂志社,也能为自己奠定个基础。
因为天天在办公室,苏曼看着叶浅象以前一样,不是和编缉部沟通宣传稿,就是与美术部沟通排版,要不就是做方案打合同,忙得象个陀螺,心里不免好奇,难道这是为了留在金波不得不努力表现?
这么一想心里的优越感就上来了,慢悠悠踱到叶浅办公桌旁酸道:“杂志社都快没了,也不知道你还瞎忙给谁看?”
叶浅懒得和这种人废话,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方案,和星辉的合作越来越深入,现在星辉代理的多个品牌,多种产品都在范以不同形式进行宣传,仅这一个客户,每个月至少为叶浅带来三分之一的业绩。
苏曼讨了没趣依旧不肯走,盯着叶浅手里的文件道:“该不是你想讨好手里这些客户,跟你一起跳槽去金波,跨界合作吧!”
说完苏曼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掩唇笑了笑,似在嘲讽叶浅的异想天开,可除了这个可能苏曼又实在想不能叶浅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努力工作。
叶浅掀起眼帘,好笑的看着苏曼,“谁告诉你,我要去金波了?可笑!”
苏曼的脸色变了变,“难道你要跳槽去别的杂志社,哪家?”
她可不想刚跳槽到新杂志社就又碰上叶浅,既便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有叶浅的地方,她苏曼至多是万年老二,永远成不了最耀眼的那个。
叶浅听出苏曼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脸上勾起玩味的笑意,“你觉得呢?咱们是老对手了,你说会不会江湖再见?”
看着苏曼变得更加难看,叶浅嗤笑声,“苏曼,别用你那点儿脏心思揣度我,别说范还没卖盘,就算卖了盘,范还是范,我根本没想过离开。”
听到叶浅没有离职的打算,苏曼的脸色才缓和,转念想到自己被叶浅耍了,又装腔作势的哼了声,“幼稚!”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东家范杂志还能是以前的范杂志?苏曼觉得自己以前真是高看叶浅了,没想到她的想法会这么天真,以为现在手里多创些业绩,新东家就能高看她一眼?人家当然是先照顾自己的心腹的。
苏曼觉得她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叶浅落魄的样子,说不定到时还会求她带她去新杂志社,这么一想她的胸脯挺得笔直。
张雪从琳达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苏曼又和叶浅吵什么,但有人堵心叶浅,她就觉得高兴。
只是嘴角的笑弧还没完全扬起,夏林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上次一起吃饭后,夏林没再送花过来,倒是顾深每天一支荷兰玫瑰的送过来,上面的卡片永远是那句“一支已足够”。
叶浅一边在心里笑自家男人幼稚,一边心里又很受用。
一支已足够,一人已足够。
因为和杂志社的合作渐多,夏林跑过来,或是约叶浅出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除了工作的话题,还聊了许多兴趣爱好方面的话题,随着了解加深,叶浅发觉夏林也并不象她所想的那样是个没正经的花花公子,想到一个月后夏林在婚礼上迎来的爆击,默默在心里为夏林点了个小蜡烛。
张雪看着叶浅和夏林有说有笑的从杂志社离开,手指捏得紧紧的,指甲断在掌心都没有发觉。
苏曼转到张雪身边,看着她因愤恨、嫉妒而猩红的眼睛,嗤笑声,“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为男人争风吃醋,说你傻你还真不是扮的,你看叶浅现在那副笃定的样子,说不定早借着身边那男人在星辉集团给自己谋了份优差呢。”
虽然明知不是事实,苏曼纯綷是想煽风点火,看见张雪双眼冒火,她意味深长的笑笑转回自己的座位。
这张雪就是个蠢货,让她给叶浅添点儿堵也挺好。
餐厅里,叶浅刚刚给夏林讲解完新一期的合作方案。
夏林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儿水,“你的方案我有信心,就按你说的办吧!合同你打好后让人送过来给我就行了。”
“合同在这儿。”叶浅从公事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你真是!”夏林无奈的摇头,“是不是吃定我不会对你say-no?”
“我是相信你的专业眼光,不会拒绝一份这么好的方案。”
夏林笑,“这么转着弯的夸自己,真的好嘛?”
叶浅俏皮的眨眨眼,“我这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
夏林轻笑出声,“还真没听出来,我就听出你借着夸我,兜着圈的夸自己。”
“那还是先夸你了呀!”
她像临港五月的春光,温暖、明媚,一双杏眼目光波动闪亮,像月下的湖面,让人心动。
夏林不由得晃了晃心神,她生得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但越相处得久越知道她又何止是美,性格开朗、直率、阳光、聪慧他欣赏的优点统统都能在叶浅身上找到。
同时他们还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叶浅知识面很广,对许多一般女孩儿不会涉猎的知识都有浓厚的兴趣。
他们谈很多关于军事、建筑的话题,有些再深入些的知识她并不知道,夏林讲起来,她听得津津有味,不明白地方还会问他。不象好多女孩儿,不是嫌无聊打断,就是不懂装懂。
夏林觉得自己对叶浅越来越有那么点儿认真了,有句话叫“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他感觉自己对叶浅就有点儿这个意思。
叶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从夏林的目光里看出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和以往单纯的欣赏不同。
她仿佛在夏林的眼底看到满满当当的自己,心下不由得一惊,夏林和顾深可是朋友啊,这玩笑好象开大了。
叶浅变得沉默,夏林留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饿了,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点菜。
突然没什么胃口的叶浅直接点了午市套餐,夏林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叶浅对吃还是挺讲较的。
他点了另一款的套餐,等服务员走后,探着身子低头从下向上看叶浅,半天玩笑地问:“这是怎么了?情绪不对啊!”
沉默了一会儿,叶浅突然道:“夏林,我结婚了,婚礼就定在十月。”
夏林放在餐桌上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下,眯起眼睛道:“这是我听过的最简单、粗暴的拒绝。”
“我不想骗你。”虽然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另一半是谁。
夏林扯了唇,苦笑道:“你的拒绝比你的合同准备得还快,连个表白的机会都不给我。”
叶浅淡淡的出声,“夏林,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如果表白的话说出口,那再见特别是当她以顾深妻子的身份再见面,大家就太难堪了。
当初想在婚礼上整夏林,建立在他对她轻浮的撩拨,那里面没有多少真心,可现在的情况不同,性质也不同了。所以,她必须提前把话说清楚。
夏林不出声,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
好在这样持续的时间不长,服务员就过来上菜。
叶浅把餐巾铺展开,捏着叉子挑意面,黑椒味,她不是很喜欢。
下一秒,一份西班牙海鲜饭放到她的面前,“我和你换。”
意面被夏林拿了过去,一起换走的还有奶油蘑菇汤,叶浅也不喜欢。
叶浅盯着夏林伸向意面的叉子,“可……我都吃过了。”
夏林瞥了她一眼,“你那叫吃,最多叫扒拉。叶浅,看不出你这个人还这么矫情。”
叶浅,“……”
夏林看了看对着碟子发呆的叶浅,道:“快吃吧,浪费粮食可耻。”
叶浅,“……”
所以,这都是为了不浪费粮食?她不怎么信,却选择相信。
夏林无比心塞,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动心的姑娘,这心思刚一活泛,要不要表白,怎么表白都还没来及想,就直接打沉了。
要不要下手这么快、准、狠,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留,真当是在谈判桌上呢?
心塞归心塞,可又不得不说这样最好,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夏林对自己很不满意,其实装傻直接说恭喜更好。
报怨那么没用的两句,有什么用,又不会多长二两肉,哎,这智商、情商真是堪忧。所幸,没有更难堪的场面出现。
上到甜品时,夏林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顾深他知道吗?”
叶浅睫毛微颤下,“知道。”
夏林暗骂,果然,又上顾深那小子的当了。
他肯定早就等着这一天,看自己笑话了。这次,夏林还真想错了顾深,他要知道夏林会真对叶浅动心思,他绝不可能让夏林有机会接触叶浅。
“今天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顾深?”
虽然还摸不透叶浅和顾深的关系,但夏林可不想给顾深提供笑足全年的笑料。
叶浅挖着芒果布甸放进嘴里,“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这种项目合作,你的职权完全可以决定,不需要我再找顾深吧?”
就算夏林不说,叶浅也没打算告诉给顾深那个大醋坛子,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象她说的,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夏林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又弱智了一把,就象之前不该说破一样,现在他的话也很多余。
“十月可能没时间参加你的婚礼,我就提前恭喜你吧!”夏林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点,“至于贺礼,微信红包可以吧?”
叶浅一脸认真的道:“微信红包不行,微信转帐可以。”
,肯定不行。
夏林盯着她看了会儿,轻笑道:“我发现你和顾深一样无耻。”
叶浅不以为然,“反正等你结婚时,我还是要还回去。不过是暂存在我这儿,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夏林顺着她的话道:“那你手上有好姑娘想着点儿我。”
叶浅煞有介事的点头,“还真有一个,张雪,迷得你不要不要的。”
夏林呛了下,“你快饶了我吧!”
气氛很快调节会原先的轻松愉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只不过夏林觉得自己还不够聪明。
从餐厅出来,两人各自都开了车,在餐厅门口直接告别后,叶浅直接开车回杂志社。
车子刚刚停在槐树下,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降下车窗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人,叶浅重新升起车窗,下车锁好车门。
旁边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的车窗降下,伊莲的脑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
“叶浅,我们谈谈。”
叶浅抱臂看着久未露面的伊莲,她看起精神不错,好象比之前轻瘦了些,本来明艳的长相,因塌陷的双腮而显得有些刻薄。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伊莲涂成大红的嘴唇向上扯了扯,“叶浅,你不会是怕了吧?你大可以继续录音呀!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嘛?”
叶浅不知道伊莲为什么非要和你自己谈,又想谈些什么,但从上次汤俊对她的态度来看,伊莲对她的怨念还挺深,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对这样的人,叶浅一句话都懒得说。
“不是所有我不怕的人,都值得我花费时间交谈的。你就属于不值得那个。”
伊莲的眉毛跳了跳,“我看你就是在心虚……”
叶浅没等她说完,已经抬腿离开。
她听到身后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伊莲气极败坏的说道:“半小时,就谈半小时。叶浅,你要是不和我谈,我就到杂志社找你。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并不怕丢脸。你考虑清楚。”
人至贱则无敌。
叶浅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回头走回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我在街口的咖啡馆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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