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月黑风高夜(1 / 1)

<>瓢泼大雨下了大半日,傍晚方停。探路的下人回来禀报,山路泥泞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法下脚。况且,说不定还有松动的滚石砸落,委实不宜出行。

“老夫人稍安勿躁。下雨天,留客天。”住持长老劝道,“不如在寒寺将就一晚,洁净房间也是够的,新鲜斋饭,热水管足。”

“只好如此了。”程老夫人摇头捻着腕间佛珠,“但愿明日晴好,早点把泥路晒干。”

她没有说出下一句:“但愿今晚平安无事。”

不知为何,总是心慌慌的,即使这次来捐了大把银子,还是不能驱散心头的惶恐之感。也许,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变胆小了。

……

夜阑人静,程家女眷均已就寝,所有禅房一片漆黑。

谢芝缨的卧房紧挨着蒋淑琰母女,身边只有朵朵陪着。朵朵手脚麻利,恭谨温顺,就是不怎么说话,不过看得出来,是个训练有素的人。

“朵朵,”躺下后谢芝缨悄声说,“睡觉警醒些儿,我怕有人藏奸。”

“主子放心。”

谁知朵朵话音未落,谢芝缨便听见房门被敲响。

“姐姐,”蒋淑琰捂着肚子,神情痛苦地扶着门框,“我好像吃坏了肚子,来不及了,想用姐姐房里的净室。”

灵曦寺提供的卧房,并非每间都带净室,蒋淑琰这样的侧室,精明的寺僧只给她分了个小间,想如厕,得去院子里的茅厕。而现在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似乎不给她提供方便就当场泄洪了。

“进来吧。”谢芝缨端着烛台,平静地看着画眉扶了蒋淑琰急急走向净室。

本就和衣而卧的朵朵已经快速穿戴整齐,将房门关好,警惕地四处张望。

谢芝缨听着净室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蒋淑琰压抑的呻.吟声,好像真的腹泻得厉害。

然而没过多久,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腹也隐隐作痛起来,一阵痛过一阵,简直像被蒋淑琰感染了一样。

“主子?”朵朵马上发现了她的异样,“不舒服么?”

谢芝缨捂住小腹,擦着额上的汗:“是的。一定是晚斋的饭食有问题。”

她现在已完全明白手串预示的那一幕是怎么回事,而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必定是净室里那个发出惊天动地声响的女人。

晚斋和蒋淑琰坐在一起,她热情地给自己布菜、添汤,若是她下的泻药,那么两人都吃了,也能避免让她怀疑。蒋淑琰大概吃得更多,所以早于她一步有反应,刚好抢先一步占用净室。

其目的,还不是让自己在药性发作的时候,忍不住跑去院子里?

那里必定有鬼。

朵朵马上捶打净室的门:“蒋姨娘好些了吗?能不能让给少夫人用用,她也闹肚子了。”

呻.吟声马上大了些,画眉隔着门缝喊:“对不住啊少夫人,姨娘恐怕还要过一阵子。唉,原来少夫人也吃坏肚子了,想是水土不服?”

朵朵怒道:“你们几时能好?”

蒋淑琰断断续续地说:“实在不行......就去外头吧,回去......我跟姐姐赔罪。”

“算了,”谢芝缨拉着朵朵说,“我们去外头。”

夜已深,室外寒意袭人,月暗星稀。茅厕里黑魆魆的,朵朵手提的灯盏早让山风吹灭了。

谢芝缨借着微弱的星光,在茅厕里站稳,捏了捏朵朵的手,装模作样地叫唤起来:“哎哟---”

“主子,可觉着好些?”

“没......没有,还是疼!哎哟!哎哟!”

谢芝缨嘴里喊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头。

终于,蒙着面的男人倏地从墙上露面,冲着她发声之处扑了过来。

朵朵不动声色地伸手,一根冰冷的木棒借着男人下落的势头挥舞过去,同时揽住谢芝缨的腰快速跃起。

“扑通”一声,男人狼狈地闷哼,整个人都摔进了踏板下的粪缸。

谢芝缨捂住笑声,任由朵朵轻轻巧巧地把自己带离,稳稳落在茅厕的墙外。

蒋淑琰大约没想到,瘦弱矮小、其貌不扬的朵朵是个会家。不但是会家,还是位高手。

幸亏这次没把红玉带来,否则,她热切地跟出来,到时还真不好解释。朵朵的真实身份,红玉是不知道的。

“主子,您痛得厉害吗?”朵朵问。

“痛还是痛的。得找个地方解决。”谢芝缨想了想抿嘴笑道,“咱们去骚扰程夫人。谅她也拿我这个吃坏肚子的儿媳没办法。”

两个女子一阵风一般冲进了客房里,院子恢复了此前的宁静,甚至是茅厕里,也再无声息。

......

卫修轻手轻脚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向他自己宿歇的卧房走去。他的身后,照旧跟着忠诚的卫海。

“少爷,”卫海轻声说,“谢家小姐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真是位巾帼人物。”

卫修笑了两声。“什么临危不惧。我看,多半是她准备周全。”

“少爷的意思是说......她也懂术数?”

“相当精通。”卫修笑道,“那天狩猎回来,五殿下再度宴请谢煜宸,谁知他再次推辞,理由还是他的祖母又犯了旧疾。我跟着王爷赴宴,听说了此事,这才明白那日在素馨茶馆谢九姑娘打旗语的意思。不然,你觉得她是怎么知道五殿下意在网罗谢煜宸的?这已是第二次了。”

最近谢将军在攻打北戎国,前方捷报不断,他的幼子,年方十六岁的谢煜宸尚未取任何功名,但已被好些人相中了。那不仅仅是有女待嫁的人家,也包括几位急欲拉拢谢家的皇子。

科考日近,今年皇上加开恩科,文试过后便是武试,以谢煜宸的身家和本身的功夫,不夺魁才怪。而夺魁之后,如果皇上认为必要,不是将公主下嫁,便是会委以要职,届时再要拉拢就不好办了。

皇子之间彼此都埋有线人,五皇子百里昕设的那个局,卫修是知道的。谁知谢煜宸开宴当日没去,简直好像事先料到了一样。百里昕不甘心,狩猎回来再度设局,谢煜宸再次推脱,丝毫不以此前的不识抬举为耻,这就有点意思了。

不是高人指点,血气方刚、满脑子忠君仁义思想的谢煜宸怎会这样。经过一番调查后,他更是惊讶地发现,谢芝缨在程家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危险,都被她一一化解。

却原来,那高人是谢煜宸最疼爱的胞妹,卫修不淡定了。

谢芝缨通晓他不懂的旗语,这倒也没什么,每位将军都会自己独创一套。不过她竟能连着两回预料到自家哥哥有此劫难,对于自幼研习术数,凭借一身漂亮的未卜先知本领赢得逸王赞赏的他来说,真好像棋逢对手一般,不挑战一下就坐立不安。

他让卫海乔装打扮后找到了出门给蒋淑琰抓药的画眉,塞给她一封信。信中只说,他知道程老夫人打算来灵曦寺进香,如果这天天公不作美,被困在寺庙里呢?

点到为止。相信以蒋淑琰的心智和屡屡受挫、一筹莫展的焦急,会铤而走险去布置陷阱的。

而今,果然如此。

卫修进了卧房坐下,打了个哈欠。

“……咳,再如何,也是个女子,还是嫁到瑾宁侯府这么不上道的人家。”卫修觉得眼皮子沉重,开始解脱外衣,“嗯,她就快从侯府少夫人变成伯府少夫人了,程老夫人就是烧一千柱香也没用。”

卫海跪下给他脱靴:“茅厕里那男人,多半是叫谢九姑娘打死了?”

“也许吧,真是彪悍哪。”卫修躺下拉上被子,“就不知那位蒋姨娘从哪找的人,想是雇了外头的流匪,真如此,她怕是要引火上身......呸,这枕头真硬,被褥更硬。”

主仆二人都毫不关心茅厕里被打男人的命运。

......

谢芝缨是在一阵呼天抢地的恸哭声中被惊醒的。

“我的儿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惨!佛祖显灵,快点降下惊雷,把那个凶手劈死吧!”

哭声是从院子里传来的,谢芝缨简单地拢起头发,快速穿戴好,走出了房间。

远远地围了一群人,有程家的下人,也有寺僧和前一晚在此过夜的香客。哭声甚是耳熟,谢芝缨拨开人群挤进去,发现了蒋夫人、蒋淑琰,还有她们的丫头跪坐在草地上,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她们身前,躺着一具臭气熏天的尸体,已被人用麻布盖住,异味却还是浓厚的,旁观的人都捏住鼻子。

谢芝缨微微惊讶。昨天回去后朵朵说,她借力打力,用木棍把那人绕了一下,叫那人头朝下摔进粪缸里,给他一个惩罚。

难道这人竟如此不济,就这么死了,并且,这人还是蒋氏母女的至亲?

“出了什么事?”程夫人带人赶到了,“嫂子,琰儿,你们这是......”

“妹妹!”蒋夫人见了程夫人立即大放悲声,“我不该叫鹏儿跟来!天可怜见,他昨晚遭遇了歹人,被活活溺死了呀!”

谢芝缨捂住了嘴巴。

死的人是蒋敬鹏,蒋淑琰正在读书准备科考的弟弟。昨日他的确陪同“押车”。

程夫人大惊,忙命人查看。丫头青鸢屏住呼吸战战兢兢掀开了死尸头部的麻布,程夫人看了一眼,马上转过脸去。

虽然尸体面目全非,但从衣服上看,确实是蒋敬鹏。何况......

“是他的小厮崖柏发现的他,央人把他拖出来的!呜---”

程夫人被嫂子震天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明明是来祈福的,这下可好,福没祈到不说,还死了个亲戚!

“嫂子别哭了,咱们先去报官最当紧......”

蒋淑琰一抬眼,看见谢芝缨从人群中探出了半张脸。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她一心想要毁灭的人没死,死的是她的亲弟弟!

昨晚她在谢芝缨的卧房里待了很久都不见人回来,还以为是事成,这才怡然自得地回房睡觉。

“你这毒妇!”蒋淑琰发疯一般地冲过去要撕扯谢芝缨,“弟弟肯定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弟弟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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