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会让人不安,对于周围的人来讲,与这样的人相处,便是要万般小心。稍微不留意,没准就会被带到坑里去。
但对于生活在规矩与常理之外的人而言,却是没什么所谓。比如说杨曦,他对于云砚君的事情就不怎么在意。反倒是伴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看她还能玩出多少花样来。对于杨曦而言,真要是被她惹恼了,大不了就直接把整个云砚宫封起来,死之前都不让她出门,她也就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了,实在不行,一声令下,那颗漂亮的人头也不是不能落地。有什么好担心的?随她胡闹罢了。
云砚君也确实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怎样闹都在其次,她绝对不会触犯杨曦的利益。大家想都是这样想的,但毕竟君心难测,就算是陪伴杨曦多年的云容,也难免会有犯忌讳的时候。她却不会。
可见这个人聪明到什么地步。
云容就喜欢聪明人。聪明归聪明,人太聪明了,天性未免就凉薄。楚家老太太不怎么喜欢云容,就是嫌弃她聪明里透着刻薄,不及别的丫头们厚道。云容自幼因为这原因被家族冷待,因此生了相反的心思,看旁人的话,越是薄利如刀锋,触手就容易伤人的性子,越是对她的胃口。宫里没有什么她肯花心思周旋的人,反倒对云砚君,是十足的用了心思。
云砚君喜欢养猫。之前因为淑妃娘娘一病不起就是因为在跟猫有关的事情上受了惊吓的缘故,宫里人看见野猫,都是有些忌讳的,虽然不至于扑杀,但也都驱赶出去。只是内廷地方大了,又有山林在,猫是怎么都驱不干净。云砚君晚上上流华殿做客,见一直黑色的狸花猫从流华殿外面跑过去,当时便惊讶的叫了一声。云容听到了,又听她说是有猫经过,便打算将宫里掌事的女官叫过来问一问的。云砚君便说,“我们要是准备些小鱼干放在这里,它是不是就会时常来串门了?”
她这么一说,云容就不打算赶猫了,反而去吩咐小厨房那边,准备了新鲜的鱼肉,仔仔细细的挑去鱼刺,呈在小碟子里放在宫门口喂猫。
这样一来,流华殿那边反而成了野猫聚集的地方,除了那只黑色的狸花以外,后来又来了只看上去很肥很蠢的白猫。这些猫儿就认准了流华殿有猫粮,天天大摇大摆的过来吃鱼。至于云砚君,便是认准了流华殿里有猫,天天晃晃悠悠过来,自己搬把椅子坐在庭院里看猫。倒像是她自己家似的。
流华殿的人见的多了,也见怪不怪。随她把流华殿只当做自己的地方。
没过多久,西域那边使节来访,进贡了一对儿波斯猫,雪白的皮毛,一双眼碧蓝碧蓝。看着玲珑可爱的紧,那西域使节说,这猫儿极其聪明,养在身边,可以替主人挡灾,这样说的神乎其神的,因为那浑然天成的娇憨神态,云容便觉得应该很对云砚君的喜好,便对云砚君说,“我去把那一对儿猫儿讨过来给你养吧。”
云砚君一开始其实是没有多大兴致的。但是后来听说,长秋殿那边也相中了这两只猫。便动了心思,对云容说,“咱们要过来吧,到时候一人一只,没事可以带过来串门。”
这样说着,又准备了很多绣笼之类的小物件,准备好了给猫儿玩。还做了很高的塔台,用昂贵的丝绢与绸缎包裹着,做的精致而又华丽,就算放在宫里做装饰也是很合宜的。她就跟云容说,这是猫爬架,用来给小猫儿爬来爬去玩的。
猫儿还没到,就已经将猫窝什么都做好了。能感觉到她的期盼心情,也就愿意尽心。去持中殿和杨曦说的时候,杨曦略微意外了一下,说,“之前长秋殿来过,说也想要这波斯猫儿去养。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你们怎么这么上心?”
云容听他这样说了,心情有些不好。但是因为答应了云砚君的缘故,就打算再说一说,因此也笑着对杨曦道,“玩物归玩物,对了某个人的心意就比较难得。千金难买心头好么。再说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你讨要过东西?”
她这么一说,杨曦也觉得不好回绝,但之前已经答应过长秋殿了,也觉得不好食言。便说道,“那既然有两只,就一人一只吧。”
她这样说了,云容也没话说。杨曦便吩咐持中殿的女官,将那两只波斯猫分开来,用小笼子装了,让分别送到流华殿和长秋殿。云容便让宫里的伺候人给云砚宫送过去。
云砚宫收到猫,有些讶异,问怎么只有一只。另一只是养在流华殿么?伺候人便老老实实告诉她,另一只是长秋殿要走了。
云砚宫听了这话,当时便有些生气。先让伺候人回去了,自己思索了片刻,便拎起那笼子自己走到长秋殿那边,一进院子,见那位悦妃正在逗弄白猫儿玩,她便将手里的金丝笼子一把掼在了地上,摔得那猫儿尖叫一声,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悦妃怀里那一只也吓了一跳,从她腿上跳了下来,转身就跑到远处,伺候人忙不迭的去追。云砚宫便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趣的人,别人要什么,你也非得要什么。我和权妃是好姐妹,才想着一起养猫的,你要是要,就都给你好了,谁要跟你养一样的。”
话说完,转身就要走。悦妃也不是吃亏的人,当即气得全身发抖,就让宫里人把她拿下。然而吉安云萝毕竟是自幼习武的苗人,身手指彪悍非一般常人能比,宫里的几个伺候人哪里拿得下她,只能眼看着她在长秋殿大闹一通,转身离去了。
被她摔过的那只猫儿,连同当时在悦妃怀里那只,都一起受了惊吓,失去了从前温顺的性情,见人就跑。就算强行要抱,也是又抓又挠的。再者毕竟是被她摔倒面前的,悦妃也没有那个兴致养了。当日就让六庭馆御部的女官过去,将这两只猫都抓走,再也不想看到了。杨曦听见有这回事,连问也没多问一句。倒是后来去流华殿看孩子的时候,见云砚君也在,她便笑嘻嘻的对杨曦道,“也不能都怪我啊。悦妃那脾气,也太暴躁了些。她不是喜欢么,喜欢我就给她送去啊。说话不客气那是正常的么,谁被抢了心爱的东西能开开心心的?她还想叫伺候人打我呢!就这点事情,搞得宫里鸡飞狗跳的。真是太不体面了。还说是郡主生的呢,白给宗室贵戚丢人现眼。”
一番抢白,说的杨曦都不知该从何反驳。身后云容低声笑着道,“我还真就是喜欢她这死乞白赖颠倒黑白的本事。”
杨曦微微叹口气,看着云砚宫道,“你啊,也就仗着权妃宠你在宫里胡作非为吧。”
说是这样说,也没有打算拦着云砚君不让胡作非为的意思。云砚君依旧故往,横行宫里。悦悠然气得要死。但她的本事,对付云容行,对付云砚君这种无赖一般的人物,就觉得有些棘手了。
华妃原本深居简出的看热闹,眼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越来越多。便在内廷小朝会的时候,特意劝了云容一两句,说,“那位悦妃,其实并不是什么器量宽宏的人,跟她之间若是有矛盾的话,再去惹她,会让积怨与误解越来越深。你没有必要这样去做。”
云容想了一下,还未曾答言,却不知什么时候,云砚宫已经藏在了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将二人的谈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便跳出来说,“债多了不愁。再说了,华妃娘娘也知道,那一位原本就没什么心胸。不管有没有得罪她,只要被她看不顺眼了,总是会想办法对付的。就算不去惹她,谁知她又会找什么借口来找事。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想开一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为了顾念这种人的心情而为难自己。”
这一番话,倒是将华妃也说的目瞪口呆了。
云容略微苦笑着对华妃说道,“你也看见。这个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不讲道理。她都不想为难自己了,我又怎么好为难她。”
云容意味深长的瞥了那位云砚君一眼,当时没有说话,事后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便对云容说,“她是无所顾忌的人,因此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自己挺开心,别人也不能将她怎样。可是你,和她走的这般近,若是不能好好约束她,就不怕给小殿下树敌么?”
虽然未曾直接挑明,但她们都知道,那个所谓的她,自然指的是云砚君。这样推心置腹的话说过之后,云容依然好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似的。依然与云砚君交好。
固执到这种程度,也是让旁人觉得不可思议了。杨曦对云砚君固然纵容,但也只是纵容罢了。不像云容,简直倾尽全力宠着她一样,不管她要什么,只要提出来,就一定想办法让她心满意足。
总不至于是被下了蛊吧。宫里的人私底下也这样议论过。甚至觉得云砚君的想法有些难以捉摸。如果说是下蛊的话,为什么对象不是九五之尊,而是权妃呢?这世界上,难道会有女子用来蛊惑女子的蛊术么?这样议论纷纷的话传出来。云容就算偶尔听到了,也并不在意。
她的想法其实是很简单的。无外乎是小心做人这么些年了,自己也觉得累得慌。偶尔能见到一个挺会胡闹的人在身边胡闹,便觉得由着她也罢了。不去计较,也不见得就会天崩地裂,因此干脆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