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公子,不知我们何处见过,只觉得公子面熟得很。”楮宁道出心中所想,她心中笃定,她一定见过他。
石宗却只似是而非的回答,“大抵是因为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许多。”
“公子从汴梁而来,不知为何而来?”楮宁仍追问。
“我奉家父之命,前来寻人。”石宗此言倒是不虚,只是这寻人二字内涵颇多。
“那公子接下来要去往何方?”
“辽宋边境各州各城,总是要走一走的。”
“公子可曾到过上京?”楮宁问。
“不曾。”石宗面不改色,“莫非楮宁姑娘到过上京,并且认为在上京曾见到过我”
楮宁方觉此言有失,“我与斐珞姐姐自西域而来,不曾到过上京,只是听说上京繁华,一心想着有机会要走上一遭呢。”
石宗也不追问,点头道,“如此。”
“公子答了我这许多问题,却不曾问及我们。”
石宗浅笑,“大概是我并不怀疑我们曾在哪里见过。”
这话,倒说得像是自己刚刚一番是在搭讪了,楮宁噎住,不再问什么。
贺鸢这会儿功夫已经是酒足饭饱,挺着圆肚子,“你们接下来都要去向哪里,有没有人方便带着我啊?我有钱,可以管你们吃住。”
楮宁和斐珞接下来可是有凶险任务在身,齐齐摇头,“不方便。”
石宗淡淡道,“在下一男子,更加不便。”
贺鸢立刻眼泪在眼圈打转,“行走江湖,不是应当锄强扶弱,你们这些大人,同情心哪里去了?”
听得贺鸢这控诉,三人有些无奈。
贺鸢见控诉无用,转而一副苦情模样,“罢了,让我一人自生自灭吧,他们真谛教,定不会善罢甘休,把我抓回去,抽筋剥皮喝血,命该如此啊!天要亡我!”
真谛教这三个字一出口,三人眸光瞬间亮了起来,齐齐出口,“我来带着你!”
楮宁和石宗互看一眼。
楮宁心道,此人果然不简单,定与真谛教有关联。
石宗心道,耶律纳阡竟是为了真谛教的事情前来,看来辽国表面派大将玺冽招安是假,耶律纳阡暗中探访一举剿灭才是真。如此,自己行事恐怕多有不便了。
楮宁和石宗目光交战,这边斐珞已经先收买贺鸢,“小姑娘,跟着姐姐,我们来保护你,定将你平安送回汴梁。”
贺鸢点头如捣蒜,“好,二位姐姐貌美,鸢儿愿意。”
石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平淡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别过,贺鸢小姐就交由二位照看了。有缘再会!”
楮宁和斐珞抱拳回礼,“再会!”
贺鸢也从凳子上跳下来,有样学样地抱拳,“再会!”
石宗温和地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日薄西山,暮霭沉沉,街市上的货担郎已陆续归家,楮宁和斐珞带着贺鸢就近投宿。
三人同住一间对阁套间。楮宁和斐珞住西阁、贺鸢住东阁。
斐珞在忙着整理床铺。
楮宁闲来无聊,逗趣贺鸢。
“贺鸢大小姐,我看你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你真的十岁了吗,十岁还这么矮?”楮宁坐在桌旁,对着桌子对面的贺鸢一边打量,一边道。
“哼,我十岁,就是十岁啦,不许你歧视我长得个子小!”眉头软软地聚着,奶声奶气却假装厉色道。
楮宁见状不禁噗嗤笑了出来,摸摸这个圆嘟嘟的小人儿的馒头发髻,“你这小丫头好聪明,竟会设计自救。”
“那当然!”馒头发髻的小娃娃骄傲一仰头。
楮宁拎着贺鸢的发髻,“贺庄如今当家的贺老太爷是你爷爷?”
“嗯,是呀,爷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那你家中可还有别人?”
贺鸢语气忽然低沉下来,“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和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都去世了。贺家人丁单薄。就连叔叔和伯伯也年纪轻轻病逝了。”
楮宁并不惊讶,贺家人丁不旺,早已人尽皆知,传言中甚至对贺家男丁的死颇有猜测。想来,这贺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多次,可怜啊,一个人撑起偌大的家业,也真是心性坚毅。
“所以,贺鸢你一定要有出息,扬眉吐气,以后替爷爷分担烦恼。”楮宁安慰贺鸢道。
“可我是个女子呀,是要嫁人的,承袭不了家业,爷爷日后该怎么办。”贺鸢一张小脸满是愁苦。
“谁说女子不能承袭家业,一定要嫁人的。在辽国女子与男子一样,可承香火。在前朝武曌皇帝就是女子。再观当朝西夏国没臧太后掌舵西夏,堪称女中豪杰。唯独这大宋汉人生怕女子越过男子,才对女子各般限制。”楮宁规劝贺鸢,这么小的人儿就自我轻贱,可是不好的。
贺鸢的大眼睛闪着光,“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做一个不一样的女子。”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楮宁拍拍贺鸢肉肉的小肩膀。
贺鸢张大口打了个哈欠。
斐珞铺好了床,走过来,“好了,折腾了一天,快歇息吧。”
贺鸢立刻提着裙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了东阁的床榻上。折腾了几日,许是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酣睡的呼吸声传来。
西阁里,斐珞和楮宁小声攀谈了几句,也睡下了。
月上中空时分。
“难受……难受……嘤嘤嘤……”呢喃和低泣声从东阁传来。
楮宁和斐珞相继醒来,起身到东阁。
贺鸢正面色赤红,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斐珞伸手一探贺鸢额头,“好烫。”
楮宁道,“应当是这几日无人照料,这娇小姐受了风寒。”
斐珞赶紧打了井水,拧了湿毛巾,给贺鸢敷在头上。
楮宁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这样挨着恐怕不行,我出去寻郎中。斐珞你留下照看她。”
斐珞点头,又嘱咐,“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吧!”
晚春时节的午夜依旧透着彻骨的凉意,楮宁却满头的汗珠。一条街一条街地奔走,几处敲门都无人应答。
楮宁心下愈发急切,又发现一处医馆,上前敲门,还是不出所料的无人回应。
“走水啦!着火啦!”有人敲着锣呼喊着。
楮宁闻声转头,竟是熟人,是石宗,一袭青衫,步态从容,口中却无比逼真急切地喊着救火,手中锣声作响。
不多一会儿,整条街的人都冲了出来,大都衣衫不整。
楮宁仍愣在原地。
“还不抓了郎中去救人?”石宗提醒道。
楮宁这才反应过来,转回医馆门前,“哪位是郎中?”
一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在下常春堂……”
话未说完,楮宁拉了这男子便跃上房顶,轻功而走,“就你了。”已经耽误多时,不知贺鸢现下如何,楮宁心中着急得紧。
石宗也运出轻功,追了上去,“这女子,竟不道谢。”
轻功取捷径而走,很快便到了投宿的客栈。
楮宁匆忙推开房门,门里却不见人影,楮宁急切呼喊,“斐珞?贺鸢?”
“就这么大的屋子,不用再找了。”石宗追到客栈,从楮宁身后走来。
楮宁愤怒转身,红纻出袖,缠上石宗的脖子,“说!你是什么人!”
石宗折扇在掌中一转,扇辙将红纻割断,“总之,我不是你的敌人,若我是你的敌人,你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楮宁收回红纻,“斐珞和贺鸢在哪?!”
石宗手背于身后,坦荡淡泊,“她们的失踪与我无关,但是我可以帮你寻到她们。”
“今晚,你为何出现,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踪迹?”
“在下正巧也投宿在这里罢了,听闻响动,见你夜里出行,便跟着看看。”
任凭石宗说得合情合理,语气姿态也从容坦荡,楮宁仍不相信,她知道眼前这男子绝不简单。
楮宁盯着石宗的双眸,“石公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斐珞和贺鸢,你必须帮我寻到,不然无论你何方神圣,我定杀你满门!”
石宗低声笑了出来,“相逢即是缘分,楮宁姑娘有求,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那被混乱之中抓来的郎中闻听二人对话,不禁心生怯意,趁二人不注意,还是溜走为妙啊。
却被楮宁抓个现行,“站住!贺鸢尚且病中,你得跟着我们!”
那郎中连连告饶,“小的平民一个,一家老小全靠我一人讨生计,您就放过我吧!”
石宗拦在那郎中面前,温言安抚,“你且回到医馆去,只是明日有事还需你帮忙。”
楮宁很不理解石宗意欲何为,“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