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宗继续对那郎中问道,“医治风寒发热的药方,哪一味药材是必不可少,又较为稀有的?”
问及医理,那郎中自信答道,“那自是百解藤,清热解毒,化解风寒,生于南边湿热之地,在辽国颇为稀有。”
“好,那你明日便将这一味药的药牌挂在最为显眼之处。”
那郎中点头称是,“那……我现在”
“可以回去了。”石宗道。
那郎中如蒙大赦,赶紧小跑着离开。
石宗向楮宁解释道,“以贺鸢的身份,无论是谁将人掳了去,都不可能任由她病死。那自然是要抓药医治的,不如以此为饵。”
楮宁明了了几分,默认石宗去安排。
石宗继续说道,“还请姑娘吩咐人,连夜将城中所有药铺的百解藤都全数买下来,只留那常春堂一家。”
楮宁闻言有些惊讶,看来石宗对自己的身份早有了解,不然何来“吩咐手下”之说,既然如此,楮宁也无须再刻意掩饰,救人为上,“石公子,好计策。”
石宗颇有深意地笑笑,“过奖了。”
楮宁心中更加戒备,这种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对方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十分不好,沙场上讲求知己知彼,而眼下情形当是对方知己知彼,而自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石宗,楮宁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他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他出现过。
楮宁连夜传信给布防在辰州的暗卫,百解藤一夜之间消失在各大医馆药庄,而只有常春堂除外。
楮宁和石宗乔装为街头卖烧饼的小贩,在常春堂前潜伏着。
终于等到常春堂的伙计出门买烧饼,实则是为楮宁和石宗传信,“二位,有人来抓治风寒的药,且只要百解藤这一味药。”
楮宁和石宗交换了目光。
待到买药人出来,楮宁才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昨日那七八名莽夫中的一个。
楮宁和石宗悄悄跟了上去。
那买药人极为谨慎,在辰州城中绕来绕去,穿过了大半个辰州城的街坊,这才到了城门,出城去了。出城便上马,一路鞭策,飞速离开。
楮宁和石宗一路轻功跟在后面。
以轻功追马匹,这等轻功放在江湖上也并无几人能够做到,所以那买药人只留心无马蹄声,便大意地直奔目的地了。
买药人最终来到了辽宋边境新州榷场,新州榷场是辽宋互市的贸易集市。榷场南边便是紫泉河,紫泉河上游不远处有一处寨子,那买药人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楮宁和石宗毫不犹豫,跟着进了寨子。买药人将药匆匆交给了别人,自己往寨子深处去了,楮宁和石宗此时意见相左。
石宗道,“救人要紧,既然这药是用来医治贺鸢,只要跟着药便能找到她们。”
楮宁低声道,“应当跟着那买药人,此处蹊跷甚多,要先摸清情况,不然救了人出来也是走不出去。”
“我知道,你想查明关于真谛教之事。但此刻我们人少势弱,不要冒进。”
楮宁又道,“那药煎好还要许久,与其空等着,不如先找找啊!也许这人买药归来会先去探一下贺鸢的情况呢。”
石宗觉得倒是也有道理,“这样,你去跟着买药人,我来跟着药的去向。”
“好。”
两人就此分路行事。
楮宁临行又拉住石宗,低声道,“石宗,无论你是何人,我姑且信你。”
石宗点头,“你放心。”
楮宁跟着那脚步急切的买药人入了寨子深处的一山洞。
山洞里此起彼伏回响着,“道法真谛,唯我教义。”
原来这人急匆匆地,是赶着来听授教义,还真是虔诚。没想到这真谛教的老巢就是在这里,一定要尽快通知玺冽。这教义被奉若神明,那这山洞自然不会用来关押犯人。
楮宁这样想着便从山洞里往外走,打算去同石宗汇合。忽然听到山洞的墙壁上似乎有响动。
楮宁凝神细听,是有人在击打墙壁,声调起伏,自成乐章,楮宁仔细辨出,这是斐珞的曲子,心中暗喜,找到了!应该就在隔壁的山洞处。
楮宁立刻出发,往声音的来向寻去。
果然,绕过山坳,另一面还有一山洞,门口有人把守,人数不多,楮宁直接扔出几颗石子,点了守门人的睡穴。
此处山洞很浅,楮宁刚一进门便看到了斐珞和贺鸢,贺鸢躺在斐珞的腿上,模样奄奄一息。
斐珞见到楮宁,长舒一口气,“你总算来了。”
楮宁担忧地看向贺鸢,“贺鸢怎么样了。”
“仍然病着,但这丫头很顽强,我只捡了几朵白刺花给她喂下,便退烧了,眼下还有些虚弱罢了。”
贺鸢睁开双眼,“楮宁姐姐,我,我好饿。”
楮宁真是哭笑不得,“我们这就走!”
楮宁忽然戒备起来,“有人来了。”
这山洞又浅又小,无处藏身,楮宁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人影乍现,楮宁的红纻立出。
人影翻身而起,“是我。”
“石宗?”楮宁辨出那声音是石宗。
“我见门口守卫倒地,便放倒了送药人,径直进来了,你果然找到了。”石宗道。
楮宁收起红纻,“那是自然,比你快吧。”
斐珞道,“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四人刚出洞口,数百名寨子里的守卫便围了上来。
“这下麻烦了。”楮宁低声道。
“只能硬闯了。你护着人,我来开路。”石宗并未慌张,淡定道。
见石宗如此笃定,楮宁也生出希望来,跟在石宗身后,护在斐珞和贺鸢左右。
石宗出手的同时,十几名影卫如天降鬼魅凭空出现,在石宗左右大开杀戒,个个武功高强。
石宗竟有如此多的影卫跟随,而自己武功不弱却不曾察觉,可见这些影卫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
有十几名高手开路,石宗带着身后的三个女子一路闯到寨口处,此时已惊动了整个真谛教,包围上来的教众越来越多,且各个视死如归。
楮宁有些捉襟见肘,环护斐珞和贺鸢二人渐渐觉得吃力,“这个什么邪门歪道,竟能教唆得这些人如此拼命。”
石宗行至楮宁身侧,替她拦下那些亡命之徒的刀斧,“真谛教的教义,就是颠覆世间的一切和平,活着就是要不断杀戮,死于杀戮才能升仙,死于疾病和衰老会坠入地狱。”
“难怪。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楮宁反问。
石宗尚未来得及回答。上千名官兵闯入寨子中,与教众打斗起来。看那些官兵的装束应当是宋国的羽林军。
那些羽林军仿佛是刽子手,毫无制服之意,将教众尽数斩杀。
楮宁和斐珞在一旁不禁看得心惊。
楮宁只觉得不妙,暗自从袖中抽出一颗信号烟花,趁乱放出。
石宗只假装没看到。
待到这场杀戮结束,那羽林军头领向前,跪在石宗面前,“微臣拜见将军!”
楮宁睥睨着石宗,“石宗?原来你是赵宗实。汝南郡王第十三子,宋国羽林右卫大将军。”
赵宗实不再推辨,“情势之下,不便透露身份,还望千珏公主见谅。”
楮宁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请将军解释一下,你宋国的羽林军出现在我辽国境内,是何意思?檀渊之盟若不作数,我辽国的铁骑即刻南下。”
赵宗实向楮宁郑重作揖,“还望公主海涵。原本羽林军在此也只是暗访真谛教一事,实乃情势所逼,这才出手现身。不瞒公主,此前,真谛教在宋国曾有作乱,在下奉命剿杀,却因一时大意,让真谛教的首领出逃至辽国,为斩草除根,也为避免给友国生乱,这才贸然进入辽国境内。”
“真谛教的首领?”楮宁问道,“此番可曾剿杀成功?”
赵宗实看向脚下正在复命的千人长,“王先。”
王先回答道,“回禀将军,此地并未发现真谛教首领。”
楮宁道,“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
赵宗实道,“归国继续查访,不知公主是否有意同往。”
“赵宗实,你是怕我归朝拿宋军入境的事情大做文章吧,你以为挟持我入了宋国,就能安然无恙了?”楮宁气愤,言辞颇为刁钻。
赵宗实温柔一笑,“公主,在下不过是希望公主多些时日冷静一下。若边境烽火再起,受苦的只有辽宋两国的百姓。真谛教之事蹊跷甚多,若公主先查到真谛教的首领从宋国而来,辽国上下会对宋国如何揣测呢?这等离间之计,想必公主睿智,定能想的通透。”
王先踱步到楮宁身侧,伏腰抬手,“公主,请吧。”
楮宁更加气急,这哪里是请,分明是胁迫。拖延这么久,玺冽竟还未赶到。
斐珞在楮宁耳畔低语,“罢了,眼下并无良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楮宁和斐珞,连同病着的贺鸢便登上了宋国羽林军的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