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实和赵宗晟从监斩席上走下来,正和她们迎面。
双方互相致礼问候。
“庄主,此番是本王对不住贺庄了,本王管束不严,以至于属下为了完成任务胡作非为,害了贺庄。幸而一切水落石出,贺老太爷泉下有知,也该名瞑目了。”赵宗晟倒是一副真挚面孔。
看在贺鸢眼里却只觉得恶心。贺鸢微微颔首示礼,“多谢昌王大公无私,严查此事,让贺庄沉冤得雪了。”
赵宗晟倒是惊讶,这短短时日,原本只会龇牙咧嘴的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了。
只有斐珞看到,贺鸢抱着香团子的双手紧到关节发白。
“日后,贺庄就拜托十三弟和千珏公主多多费心了。”赵宗晟朝着赵宗实和楮宁拱手。
“自是责无旁贷。”两人异口同声道。说完彼此又相视一眼。
楮宁躲闪开赵宗实的目光。
这一幕落在赵宗晟的眼中,却别有意味了,“公主、斐珞姑娘、贺庄主,后日便是十三弟的生辰,皇上交代在宫中设宴,届时诚邀三位前来,年轻人多些,更热闹些。”
赵宗实没有接过话柄加以热情邀约,只淡淡地站在那里。
这却让楮宁有些疑惑了,心里偏想较劲了,看样子赵宗实不想她参加,那她倒非要参加了,“好啊,请柬送到贺庄,当日必不缺席。”
楮宁话音刚落,稽佘身影从空中落下。
稽佘不知从哪处房顶飞身下来,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公主、将军、昌王,辽国使节今日到汴梁,人马已经到了城外。”
楮宁和斐珞交换了神色,这玺冽终于来了。
楮宁心中多般疑问,正等着当面问玺冽。
听到玺冽的消息,斐珞终于放下心来,也想早点见到玺冽。
“早就接到辽国遣使来宋的奏报,不想却今日才到。”赵宗晟道,言语颇有些不满。
“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赵宗实从旁解围,“稽佘,皇帝可有旨意迎接或者召见?”
“有的,王先已率人前往城中开路相迎,稍后郡王会亲自迎接使节,酉时在紫宸殿召见。”
“那我等各自先行散去,酉时紫宸殿中再会。”楮宁道,她其实迫不及待地想先去见玺冽一面。
于是一众人便各自散去。
贺庄的马车以最快地速度到了贺宅门前,贺鸢趴在门枕处呕呕欲吐。
楮宁和斐珞已然顾不得贺鸢,匆忙进门,打算更衣进宫去。
一进院门,雪地里,那魁硕的身影、英朗的面庞,正是玺冽。
楮宁虽有千言万语想问,但自知抵不过斐珞心里的千丝万缕,识趣地进屋去了。
斐珞走到玺冽面前,伸手拂去玺冽眉梢发顶沾染的雪痕。
玺冽伸手拉住斐珞的手,把斐珞的手暖在手心里,“终于见到你了。”
斐珞仍记挂着真谛教一事,玺冽音讯全无,开口问道,“可曾受伤?”
“不曾。”
“可曾生病?”
“不曾。”
“可曾归朝受到责备?”
“受了封赏。”
“那便好。”
“你惦记我。”玺冽问道,斐珞一连串的关心,让玺冽心中感动。
“或许吧。”斐珞低下头,小声道。不知是说给玺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玺冽长臂一伸,将斐珞拥进怀中。
斐珞亦没有抗拒,这么多时日以来的担心和噩梦,终于在这一刻释然。紧紧闭着双眼,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
“你们两个,也不等等我,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贺鸢义愤填膺,冲进院子里。看样子是精神饱满,摆脱了晕车感。
只是眼前的画面,又让她晕了,斐珞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站在那里。
斐珞听闻贺鸢的声音,匆忙推开了玺冽。
贺鸢赶紧用手捂住脸,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非礼勿视!勿视!”
楮宁从屋里走出来,把贺鸢捉到身边,对玺冽和斐珞打趣道,“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啊?”
斐珞深眸冷冷望了一眼楮宁。
那眼神,简直能把人冻成冰块。楮宁赶紧端正了言语,“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几人进了屋,褪下大氅,各自落座,捧起热茶,浅尝几口暖了身子,开始攀谈。
“玺冽,真谛教之事,后来怎么样了,我发了讯号给你,你后来去了哪里?”楮宁问出心中首要的疑问。
“我赶到真谛教的寨子的时候,整个寨子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寨子中找到了公主的手书,说是南下去继续查访了,于是我便回朝禀奏,陛下对公主赞许有加,命我南下继续协助你。”
“手书?确定是我的笔迹?”楮宁疑惑,她根本不曾写过什么书信啊。
玺冽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布,递给楮宁。
楮宁展开一看,真是以假乱真,若不是此事重大,断不可能记错,她简直要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写了这样一封书信。这世上能有人将自己的笔迹模仿到如此程度,这令楮宁有些不安,“罢了,是旁人模仿的,我是被赵宗实胁迫来的。”
“哦?竟然有此事?”玺冽皱眉。
“罢了,不提也罢。那你从上京来汴梁,又为何迟迟未到。”楮宁继续问道。
“公主不曾疑惑,我孤身前来,连一兵一卒都未带?”玺冽反问。
楮宁仿佛明白了,“莫非你在半路遇袭?”
“没错!”玺冽神色颇为凝重,“陛下许我三百暗卫一百精兵来宋,途径辰州时遇到真谛教的军队,一百精兵无一幸存,暗卫之中也是伤亡惨重。”
“真谛教竟然培植了军队?”楮宁震惊,本以为是一歪门邪道、妖言惑众,如此看来简直就是意图谋反、颠覆江山!
玺冽沉重地点头“而且,他们兵力不弱。”
楮宁忧心地拧起眉头,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许多啊。
空气凝重起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品茶。
贺鸢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楮宁和斐珞二位姐姐的神色,便知此事重大,也不敢妄动了。
“死丫头!今日的功课你又逃!”稽佘的身影打破了静默的气氛。
贺鸢起身向院子里张望,来人是稽佘没错了,小手扶额,头疼模样。
稽佘大步进门,抓了贺鸢便往外走。
楮宁和斐珞早就习惯了稽佘这不顾礼数的样子,并不怪罪,也不惊奇,只袖手旁观着。
走到门口,稽佘又回望一眼,看向玺冽。
楮宁正打算开口介绍他们认识,稽佘却转过头去,并不惊奇的样子出门去了。
稽佘拎着贺鸢到了后书房,有意无意问道,“贺鸢,方才那男子是谁啊?”
贺鸢摇摇头,“不知道,辽国来的。斐珞姐姐相好的。”
稽佘大吃一惊,“什么?他竟然!”
贺鸢眨眨圆眼睛,“你认识他?”
稽佘背向贺鸢,去书架上找书,“没有、没有。”
“找什么书啊?下午不是习武吗?”贺鸢看稽佘有些不正常,问道。
稽佘转头朝贺鸢翻个白眼,“找剑谱,不行吗?”
贺鸢随手从书案上拎起剑谱,“在这。”
稽佘讪讪,“原来在这啊。”转而厉声厉色,“别偷懒,来来来,练起来。”
贺鸢不知道稽佘这是怎么了,往常一副翩翩公子,处变不惊的模样,今日竟然这般无状,可是做徒弟的哪能质问师父,只能听话地练起剑来。
次日,楮宁携玺冽紫宸殿觐见。
“皇上,我与玺冽将军南下,为调查真谛教之事,此番玺冽将军南下,更有进一步的收获!”楮宁为玺冽引见道。
宋帝天子之威,缓缓开口,“嗯,玺冽将军不妨细细禀来。”
玺冽深鞠作揖,“皇上,在下多番查证,确定真谛教为西夏所支配,教众却西夏、辽国、宋国、大理之人都有,回鹘族人最为居多。最令人震惊地是,臣在来宋途中,与真谛教大起冲突,真谛教竟有一支不弱的军队,我辽国的使军损伤惨重。”
宋帝没有直言真谛教之事,转而出言安抚,“将军一路辛苦了。朕为友国牺牲的士兵也深感痛心,且在宋国好生休整,我宋国必亲厚相待。”
楮宁上前,“皇上,我们言明至此,西夏先后在宋、辽作祟,甚至是辽宋边境作乱,意欲破环辽宋的兄弟盟好。我认为,辽国和宋国应合力打击真谛教这等势力,绝不能姑息。”
尽管楮宁言辞铿锵,宋帝神色语气依旧和缓,“朕正有此意,只是在此之前,还望公主和赵宗实一起将此事进一步查明,以免打草惊蛇。”
“依本公主看,此事已然清晰明了,赵宗实亦有查出此事与西夏有关,西夏使节如今就在宋国,辽宋两国大可联合向西夏朝廷施压,让西夏朝廷也介入此事,必要时西夏朝廷理应武力绞杀。若此事与西夏朝廷有关,他们也定会收敛。”楮宁言辞颇为强硬。
赵宗实怕楮宁触怒皇上,上前一步,“公主,若我们能掌握直接的证据,此事是西夏朝廷所为,岂不更佳。”
“调查?继续这般拖延,真谛教又将祸害多少百姓?”楮宁质问赵宗实。
赵宗实颇有所指地深望了楮宁一眼,“公主,轻举妄动只会让更多人罹难,不如从长计议。”
楮宁自知,身在他国,行事不宜强硬。楮宁冷静下来,拱手向皇上一拜,“楮宁明白皇上顾虑,此事从长计议。”
待出了殿门,楮宁冷着脸对赵宗实道,“贵国一昧地息事宁人,但愿你们能天长地久地安稳下去。”
赵宗实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躬身道,“公主慢走。”
楮宁拂袖而去,待走远了,赵宗实才悠悠一叹,这用岁币换来的太平,他又怎甘心。
一出了宫门,楮宁便吩咐玺冽道,“宋国既然想让我们辽国同真谛教纠缠,他们坐收渔利,那就让他们也吃点真谛教的苦头,你这就派人在夏宋边境上,以真谛教之名作出点动静来。”
“末将领命。”玺冽拱手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