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天还未亮。趁着众人未醒,楮宁拖着贺鸢先上了马车,以免与人碰面。
贺鸢叫苦连天,“觉睡不饱,饭也没得吃!好可怜的本庄主啊!”
不过,楮宁倒是歪打正着。她们出门不久,刺客上门扑了空,赵宗晟派去暗中窥视的下属也扑了空。只留了一屋子的**香。
暗中窥探可不光彩,赵宗晟心虚,对云姬郡主一早便不在房中之事装聋作哑。
赵宗实心知这“云姬郡主”的猫腻,也不多置一词。
卯时,队伍离开驿馆,继续西进。
楮宁和斐珞的暗度陈仓之计,看似天衣无缝,可二人均低估了世人对回鹘宝藏的痴求。
斐珞和玺冽一行,踩着皑皑白雪,平安无事地走到了辽宋边境线上,按照宋国的特别安排,边境使特地率众前来接驾。
斐珞身穿楮宁的红色短袍长靴,也戴着个帷帽,掀开车帘子一角,学着公主的傲慢语气,扬声道,“有劳将军,烦请带路。”
边境使起身上马,走在最前,宋军开路。
越向前走去,愈发荒凉。
玺冽心中生疑,策马上前去询问那边境使,“将军,敢问我们取哪一条路过边境,为何越走越荒凉了?”
那边境使倒是回答得顺畅,“宋国边地禁耕已有数十年,所以这越往边境去,越没有人迹。”
宋初,为了防止辽国南下劫掠,命令沿边百姓迁徙内地,边塞大片耕地荒废不耕。此事玺冽也是知道的,便姑且相信了。
又向前行进了数百里。
积雪压断了树枝,咔嚓一声,树枝跟着积雪一起簌簌落地。
玺冽陡然勒马停下,多年沙场经验告诉他,这个地方,太静谧了。
胯下马的嘶鸣声未尽,一记飞镖飞旋而来,玺冽仰身躲过。
辽国卫队纷纷拔剑。
飞镖钉在车板上,扮作千珏公主的斐珞闻声从马车中走出来。
紧接着天降罗网,将辽国一行人笼罩其中。
那宋国边境使和宋国一队士兵,脱下盔甲,露出里面的衣服,每个人头上包着一块黑色方巾。
这装束,斐珞和玺冽都眼熟的很,正是真谛教的徒众!
玺冽迅速飞身而起,阔刀一挥,仅割断一根网绳,但也足够玺冽从罗网中脱身。
玺冽迅速飞身到斐珞身边,又一跃起,两人迅速隐匿到雪林中。
黑巾军不与辽国的卫队缠斗,纷纷追踪进了雪林。
玺冽携着斐珞全速前行,为避免留下足迹,借力树梢而行。追兵策马紧追不舍。
一直跑到一处断崖,身后追兵仍不断。
玺冽毫不犹豫,揽着斐珞跳下断崖,单手挂在崖壁上。
黑巾军一路追兵追到断崖,人凭空消失,想来人未向此处逃跑,带头的当即下命调头去与其他人汇合。
追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了。
玺冽揽着斐珞飞身到一棵横生的树干上,脚下借力,回到崖上。
斐珞担忧道,“看来楮宁那边已经暴露了,不知道她那边情形如何了。”
玺冽脱下大裘,披到斐珞身上,“这倒未必,也许,是从一开始,就有几路兵马在分头追踪。”
“接下来,要怎么办?”
“看来,不能以使节身份回朝了,偷渡回去吧。”玺冽替斐珞拍了拍大裘上的尘土,“先去寻两身布衣吧。”
斐珞回辽国的一路注定艰苦些了,幸而有玺冽作伴。
楮宁这一行终于走到了宋夏边境—兰州境内。
半月过去,天气已然转暖,兰州气候宜人,草长莺飞,贺鸢兴奋不已,下了马车便跑得无影无踪,欢脱地玩耍去了。
赵宗实和赵宗晟坐在火堆旁。
跋涉了半月有余,赵宗晟显然有些不耐烦,“这哪里有真谛教的影子?要走到什么时候?”
赵宗实慢条斯理地撕着饼子吃,“我等奉皇命而来,总要有些线索回朝复命。”
“若无线索就一直这样等着?”
“自然,宋夏边境既然出现过真谛教的踪迹,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得了线报。”
赵宗晟愤怒起身,“你什么意思?”
赵宗实不改悠然神色,“九哥紧张什么?”
赵宗晟悻悻地坐回到石上,“若军中有真谛教之人,那怎了得。”
“嗯。”
楮宁坐在马车里听二人的对话,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忐忑。宋夏边境本就是玺冽派人以真谛教的名号折腾出的事情,她是为了让宋国积极应对真谛教一事。失算的是,宋国大张旗鼓地到访边境,西夏理应也发兵边境未雨绸缪,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自己料想错了,真谛教真的与西夏朝廷无关?
贺鸢突然着急地爬上了马车,“楮宁姐!快来帮我!”
楮宁赶紧堵上贺鸢的嘴,“叫我斐珞姐。”
贺鸢扒开楮宁的手,模样急切地道,“你快跟我来!跟我来!”
楮宁被贺鸢拖出了马车,飞奔到一条小溪旁。
四个头裹黑巾的壮汉,正在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贺鸢指着你倒在地上任人宰割的瘦小身影,急切地道,“李谅祚!李谅祚!”
楮宁惊得瞠目结舌,“西夏皇帝?”
贺鸢扯着楮宁往前去,“救他啊。”
眼前情形,也顾不得隐瞒身份了,楮宁飞身到那些壮汉中间,脚下几个连踢。
那四个壮汉如棉花人偶般被踢飞了老远,狼狈倒地。
四人慌张起身,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两名男子拦在身前,一人踹上两脚,黑头巾们又倒在了楮宁脚下。
赵宗实和赵宗晟走上前。
赵宗晟出言讥讽,“想不到云姬郡主也这般武艺超群?”
楮宁索性不瞒了,转过身来,摘下帷帽,“昌王,别来无恙啊。”
赵宗晟冷哼一声,“你当我大宋国是什么,你当我大宋皇帝是什么,随你这般戏弄?!”
“昌王息怒,此事哪有那么严重。”楮宁面色一转,露出狡诈,“本公主回国路上,忽然担心郡主安危,便又调头回来寻她,不知二位王爷,我的云姬郡主何在啊?”
这一转眼成了楮宁管赵宗晟要人了,赵宗晟面色阴沉,“公主真是爱开玩笑。”
“是啊,一个玩笑,昌王打算认真吗?”楮宁颇有威胁之意,若赵宗晟执意小题大做,楮宁就让赵宗晟知道什么是胡搅蛮缠、仗势欺人、倒打一耙。
赵宗晟吃瘪,只得认栽,“是,不必认真。”
两人斗智斗勇的功夫,贺鸢在李谅祚旁边费尽一切办法也没能叫醒他,李谅祚衣衫脏乱,蓬头垢面,脸上身上刀伤和淤青、鞭痕无数,贺鸢急得掉了眼泪。赵宗实把四个人捆到了一起,又点了穴,防止他们寻死。
“走吧,回去与王先会合。”赵宗实抗起昏厥的李谅祚,一手牵着被捆绑的四人,往驻地走去。
楮宁揽着贺鸢,一边安慰着贺鸢一边往回走。
赵宗晟怨愤地看着楮宁的背影。
贺鸢不停地问楮宁,“李谅祚没事吧?”
楮宁摇摇头,她不知道。
贺鸢还是不停地问,“他应该没事吧?”
李谅祚伤势不清,贺鸢也知道楮宁也是心里没谱的,但还是不停地问,希望得到一丝丝安慰。
楮宁忧心道,“眼下驻扎在郊野地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半会没办法给小皇帝寻医。”
赵宗实面色也露出隐约愁云。
贺鸢听了更是焦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人一马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贺鸢立刻破涕为笑,用力地摇着手臂,大声呼喊,“师父!师父!这里!”
赵宗实和楮宁纷纷眺望去,果然是稽佘。
稽佘勒马,翻身下地,“果然,你们在这里!”
贺鸢热情地扑到稽佘身上,“师父!你来得正好!你怎么这么厉害!”
稽佘受宠若惊,自己一向不招这个徒弟待见,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先回驻地,稽佘等下你需要仔细医治我肩上的这孩子。”赵宗实说着便阔步继续前进。
稽佘拱手称是,连忙跟了上去,帮忙押解那四个黑头巾。
回到驻地,王先见赵宗实一行人押回了黑巾裹头之人,应是真谛教了,当即下命全军原地戒备起来。
一辆并不宽敞的马车,只留稽佘为李谅祚诊治,贺鸢也在里面帮忙,楮宁和赵宗实在车外不远处焦急地等着。
赵宗晟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自顾地躺在雪堆上晒太阳。有些事情,他心里自有别番打算。
一直到太阳沉下了山尖,稽佘也没从马车中出来。
赵宗实下命原地扎营生火。
晚饭时候,稽佘和贺鸢心无旁骛地为李谅祚诊治,水米未进。
赵宗实和楮宁一人一个干粮,也吃的索然无味。
“李谅祚毕竟是西夏皇帝,杀了他有什么好处。”楮宁有些不解。
“你也看到了,按年纪算,他不是真的李谅祚,既然没藏氏有能力随便立个傀儡,让满朝将臣跪拜于他,那如今狠下杀手,无非是想新立个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