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教四大真人中有一位王真人,随时随地,手里都喜欢转着两个文玩核桃。
王道玄的人也正像核桃一样,矮小,黝黑,皱缩。但他却穿着一件极其昂贵的玄色蜀锦道袍,甚至连太极图样都是用金线绣成。那道袍罩在他身上,就像猴子穿了龙袍,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但燕宁笑不出来,任何人看到他都笑不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眼睛里却冒出隼一般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剥皮拆骨吞入腹。
雍王在等他开口。段尘恕、柳关和燕宁也在等他开口。
王道玄忽然叹了口气,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道:“河图洛书是假的。”
燕宁面色一沉,看来鬼面公子说的是真话。
“什么,假的?”柳关张口结舌,“小妹废了柴天阙一只手,结果这个是假的?”
王道玄没理他,转脸对着雍王,一字一顿道:“当时葛太清带走的绝对是真正的河图洛书。”
雍王道:“今日酉时,葛太清在地牢里自断经脉而死。”
王道玄活动着手中核桃,道:“如果你们废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手脚筋,他便不会自断经脉而死。”
雍王陷入沉默。柳关连忙道:“不过那个老家伙还活着,他的牙总有撬开的一天,我们便会知道真正的河图洛书藏在哪里。”他指的是身受重伤的老李。
“如果这一件是飞贼仿制的呢?只有鬼面公子才知道真正的河图洛书在哪里。”王道玄冷下脸,“而你们的密探却故意放走杀人凶手。”
雍王露出一丝苦笑,问:“燕宁,你有什么话说?”
燕宁看着雍王,她发现雍王殿下在正阳教面前,竟然露出了难堪的表情,而她对这一切难辞其咎。
燕宁垂下头:“卑职无话可说。”
柳关跳出来打抱不平:“是血刀门的恶徒半道出来阻拦,才给了鬼面公子可乘之机。小妹她双拳难敌四手,只能二者择一,所以抢回了河图洛书……她也不知道这是个假货啊!”
他停了停,又说:“而且王真人,现在见过鬼面公子真容的人不多,若是以功抵罪……”
王道玄斜了他一眼:“柳大人是不是忘了,那家伙不只是个飞贼,他还杀死了张询!”
雍王的情绪很沉重,他摇了摇头,道:“先把燕宁关进地牢里。”
搀扶他的阿越本来低着头,此刻忍不住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虽然这些雍王都看不到,但他能感觉自己胳膊上那两只手的力量。
地牢看守的活本是配给了七十二地煞轮班做,此时一个密探被自己麾下的地煞带走,相当于狠狠给燕宁两边脸各扇了一个耳光。
柳关面露惊色:“哎?殿下,小妹是被柴天阙纠缠才会……”
雍王道:“不必多言。”
柳关悻悻地住了口。
王道玄笑道:“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雍王殿下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实为我大魏人臣之表率。”
雍王道:“真人过奖了。”
燕宁顺从地套上手脚链,安然自若地被孔雀山庄的地牢看守带走。
段尘恕从王道玄进来到此刻,始终缄默不语,只在燕宁离开时,他才朝河图洛书多看了两眼。
叶小浪躺在太傅府的楼顶上,安静得仿佛成了一尊镇脊獬豸。
日光浅淡,他已戴上魍魉,变成了妙手空空的侠盗鬼面公子。
他一动不动,心里在发愁,咸鱼郡主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嫁祸他?
嗯……想不出来,她大概是一颗棋子吧。
按这样的时间算来,他进城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人知道他的所在,然后开始算计他了?
叶小浪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他脖子上的汗毛仿佛受了寒风,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有埋伏!
只听“嗖、嗖、嗖”一叠声,数十道银光如雨点般向他射来。叶小浪一翻身,那些暗器便都齐根没入瓦片中。
羲和初上,白日挂在飞檐角,那个少女长身直立,通体漆黑,使的暗器却色彩斑斓,如同孔雀开屏时倨傲的尾羽。
叶小浪道:“你不是太傅府的人,是孔雀山庄的?”
上官翎冷若冰霜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叶小浪笑笑:“你也是当不上密探的小娃娃之一?快走开吧,你的武功可能还不如上一个,别来丢人现眼了。”
上官翎的双腿很稳,手正缓缓探向腰间。
叶小浪悠然道:“女娃娃,莫非你是个哑巴?”
上官翎皱眉,冷冷道:“想不到你敢在光天化日下到此杀人灭口。”
叶小浪道:“我不是来杀人的。”
上官翎不再开口。
叶小浪道:“特别是,我不杀漂亮的女人。”
她的雀尾针已在手,如暴风骤雨,如漫天星斗,密密麻麻向他扑了过去。
她的招式刚刚出完,叶小浪却已出现在她面前。
上官翎吃了一惊,想要应对,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这个人的两根手指,已经点了她三处大穴。
她不仅没能伤到他一分一毫,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近身的。
上官翎的脸色倏地变了,解开三处穴位需要一个时辰,杀掉她只需要一眨眼。
叶小浪站在她面前,平淡道:“等你当了密探就该知道,不应该用暗器去对付一个飞贼。”
上官翎狠狠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的面具盯穿。
面具后透出一声讥诮的笑:“我得把你藏起来,免得被发现了。”
上官翎感觉自己被他提了起来,他的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三丈外的后院地上。
然后上官翎就被轻轻放到了水缸里——当然是没水的。
叶小浪笑道:“本公子现在赶时间,有很重要的人要见,就不陪你玩闹了,再会。”
他的手中似乎还转动着什么东西。
上官翎额角冒出了冷汗,那是她作为天罡的腰牌,可她却根本没感觉到他是怎么偷走的。
叶小浪关上了水缸的盖子。
他知道这里一定会有密探,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他需要跟那位咸鱼郡主聊聊,看看她够不够清醒,能不能描述些冒充者的外貌细节。
如果他能找出是谁想陷害自己,一定把那人挂在冲虚门口做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