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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说书(1 / 1)

<>陆尘正这般叹息着,忽见场中情形又是一变。只见那罗姓青年被一枪逼退后,竟全然不顾内里翻涌的气血,强提一口气,又是挥剑朝李姓青年刺去。周围赌徒不知情形,只道是罗姓青年并无大碍,当即又是一顿欢呼不已。但陆尘瞧得清楚,这罗姓青年看似气势不减,实则已是强虏之末,胜负当定。只是陆尘不明白的是,罗姓青年为何如此执着,当真只为了赢么?

不知为何,陆尘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这庄家的盘倒是开得很准。”

果然,李姓青年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罗姓青年的纠缠,手腕轻抖,将罗姓青年手中的剑挑到一旁,而后单手持枪,指在身前,要叫他停步认输。或许是自己也认命了,罗姓青年竟当真就停在了枪尖前,垂头不语。

“诶。”周围传出了许多不甘的叹气。

只是,正在李姓青年打算收枪之际,罗姓青年却忽地左脚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眼前的枪尖砸去。眼看枪尖就要刺入眉心,不止周围的看客,便是一向没好脸色的青衫老者也神色惊慌的站起身来,他身旁的四个麻衣汉子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比一个着急。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尘却分明瞧见老者左边那个一直陪他说话的汉子嘴边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笑意配着周围某些幸灾乐祸的嗤笑声,却让陆尘的心头更显压抑,似乎连血液都要倒流,甚至隐约间还多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和不起眼的杀意。

。。。

却说那李姓青年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瞳孔一缩,急忙向后急扯长枪,似乎还嫌不够快,同时身子还使劲向后转去,但那罗姓青年摔得实在太过突然,即便李姓青年反应已是不慢,还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条一寸长的血痕。

“啊。。。”罗姓青年大喊一声,人躺在地上,手中长剑却忽的朝前甩去,正好赶上李姓青年转过身去的一刻。这一下态势急转,李姓青年方才那一收枪,费了太多心神,正是旧力使足,新力未生之际,根本来不及侧身避过,只能眼睁睁瞧着长剑飞速刺向自己,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恐和担忧。可不知为何,他却忽然不动了,像是连躲避的念头都没了,隐约间,似乎还松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李姓青年即将被剑刺中,就在周围赌客们毫不留情的狂笑中,一枚毫不起眼的铜板自陆尘手中轻轻弹出,正巧不巧的点在剑尖处,力气不大,却使它恰好能从李姓青年的右后背檫出,而不留下半点疤痕。

李姓青年眼神定住了,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似乎根本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帮自己,急忙朝周围看去,当他把目光转到了陆尘的脸上时,便再没有挪动过。他并没有瞧见陆尘出手,甚至周围所有的人,包括青衫老者都只当是他运气好,与长剑檫身而过,但他就是知道,他就是很确定,视线里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黑衣青年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会愿意出手救他。

也许,只是因为相比起周围那么多歇斯里底、面容狰狞的人而言,平静如水的陆尘本身就已经不那么平淡了吧。

李姓青年忽然笑了,从动手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不,准确的说,从那件事后,他便再没有笑过了吧。原来自己也还是会笑的,原来笑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还真是差点忘了啊,李姓青年忽然又笑一声,这般想到。

。。。

救了李姓青年一命后,陆尘便慢慢退出了人群。只是,方才那一场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江湖比斗,却总让他有些心绪不宁,甚至心底还莫名有一丝恐惧。

是因为周围那些疯狂的赌客吗?

是因为老者旁边麻衣汉子的一抹狞笑吗?

是因为李姓青年濒死前的一口叹息吗?

不知道,又或许都是吧!

陆尘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顺着人流继续朝前走,忽然胸口一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入了自己的怀间。陆尘抬头一瞧,却是个一身补丁衣衫褴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这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松乱,腰间挎着一个不大的布袋子,看这袋子松松垮垮,想是没什么东西,脚上还踏着一双破旧的草鞋。瞧他这一身打扮,倒像是个乞丐。

这人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神色间很是慌乱,见自己撞了人,居然既不赔礼也不耍横,只是急着要走,一面走还一面回头张望着什么,也难怪会撞到人。

陆尘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却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继续朝前走去。又走了一程,忽见前头人头攒动,喝彩连连,陆尘定眼瞧去,却不是什么江湖比斗或是卖艺。只见人群中央搭着一个临时堆砌的木台,这木台约莫有一尺高,十步长,六步宽。木台中央摆着一方松木长桌,桌上由左向右分别摆着一个酒葫芦,一对梨花木板和一方醒木。桌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长者,这老人身着一袭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裳,此刻正站在台上高声说着什么。但见他脸颊消瘦,身形枯荣,眼神浑浊,说话间还时常捶胸口或是拍背部,似乎身子已显不适。

陆尘穿过人群,走到近前,只听那老人边摇着脑袋边说道,“却说书生在宛陵城外救了受恶差侵扰的一家三口后,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下继续上路游历四方。

这一日,书生沿着官道一路走到了弋阳,时值酷暑,天气炎热,道上行人稀落。这地前不见村后不着店,路上又不见个茶棚能落脚,书生只觉着又是口渴又是闷热。正在这时,书生忽然瞧见前头稍远处居然坐落着一间小小的草屋,当下心中大喜,快步赶去,打算讨杯水喝。

只是还没等他赶到门前,便闻见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屋内还有一阵婴孩啼哭声和悉悉索索的翻屋声。书生心中一愣,登时便觉着要出事。

果然,等他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淡黄色的泥地几乎被鲜血染红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农妇的旁边还卧着一个不足三月大的婴孩,这孩子正胡乱伸着手在那嚎啕大哭,却正是方才书生在屋外听见的婴孩啼哭声。至于先前听见的翻屋声,则是现在散布在屋内的十几名中年壮汉所为,这些人各个手持兵刃,或刀或棒,面相凶恶,体格健硕,有几人的兵刃上还残留着血迹,甚至偶尔还有几滴血珠滚落下来,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诶,只可怜这小小孩童才刚刚出世,便遭逢如此大难,正当是:

垂泪家门逢惊变,又随魔爪入深渊!

书生见了,自然是心生怒气,而屋内的几名壮汉被书生撞破恶行,也是不怀好意。当下互相使了个眼神,便有两名靠得近呈犄角之势,结伴拔刀缓步行来。

书生冷笑一声,却不拔剑,只见他身子忽的朝前一探,竟如鬼魅一般,只一步便闪到两人中间。而后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捉那两人的肩膀,这两人大惊失色,一面朝后急退,一面挥刀砍去,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书生左手变爪为指,手腕如游蛇一般,只轻轻一缠便带过刀锋,而后势如猛虎,点在左边汉子的肩井穴上,右手则变爪为掌,径直插入右面的刀锋之中,一把拿住刀背,竟是同一时间用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式。

其后,只见书生怒目圆瞪,低喝一声,‘去吧’,便将这两人如小鸡一般拎起甩向门外,破空声落,再无动静。这一出手,当即便惊到了屋里的其他人。但瞧他们对视一眼,除开中间一个拿狼牙棒的,竟一股脑全冲了上来,要一块擒住他。

可书生面色坦然,却是凌然不惧,但见他眼神凌厉,目露精光,剑负身后,陡然一个箭步欺入人群。但见他身法飘灵,步法诡谲,往往能扭转于意想不到的角度,虽赤手空拳游走于刀棒之间,刀棒锋芒却触不到他分毫。同时,书生双手齐动,或成抓拿人臂膀,或并指点人脉穴,或化掌夺人兵刃,竟是诸般武学样样精通。如此这般,只不到片刻功夫,整个屋子除了活着的婴孩外,便只剩下书生和那个手持狼牙棒的汉子还能站着了。

可说也奇怪,饶是事态紧急,这人竟仍是无动于衷,似乎对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直到屋中其他的汉子全都倒下,这才施施然踏前一步,冷笑一声,举起棒来。说时迟那时快,这汉子身材平平,却速度极快,踏步之时尚还不轻不慢,待狼牙棒到手,竟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个嗜血野兽,转眼便冲到书生面前。

可饶是如此,书生却仍是毫无动作,竟像是没反应过来呆了一般。那汉子面露冷笑,正要发力,不料书生却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同时胸腹后移,整个身子如游蛇一般,登时化为一个弓形,教那狼牙棒棒身的尖刺檫着发梢恰恰滑过。

便在这时,正是汉子旧力使尽新力为生之际,书生瞄准时机,一个左移,右手化爪倏然探出,一把抓向狼牙棒的棒柄。壮汉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找死!’同时,强提一口气,双手发力,挥舞着狼牙棒横扫向书生腰部。

不想书生这一手竟是虚招,右爪一触即收,同时一个翻身,闪上半空,头朝下脚朝上,右手化爪为掌,要拍他的头部。汉子心生不妙,只是狼牙棒实在太过笨重,方才力气使得又足,根本来不及举棒抵挡,只得一咬牙,撒开右手,前去捉书生的手腕。

怎知书生的功夫煞是诡异,汉子虽一把捉住书生的手腕,只是还不等他心中欢喜,却忽然觉着自己的右手处一股大力袭来,登时全身一震,虎口钻心般的疼,下意识的便松了手。当下心神大骇,再顾不上其它,左手急忙撤掉狼牙棒,伸向头顶去挡书生这一掌。

可书生却似乎并不急着赢他,右手只是抵住他的百会穴,却不发力。等汉子的左手赶到,却又弃掌化指,急点向他左边的肩井穴,却仍不发力。

汉子大惊失色,一面伸手去拍书生的手指,一面怒声道,‘小子,要杀便杀,何必羞辱于我。’

书生却不理他,手指在汉子右肩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似鲤鱼一般跃过汉子头顶,闪到汉子的身后。汉子心慌意乱,右手背在身后要捉书生,却已是强虏之末,再难抵挡,果然,但见书生左手变爪,格开汉子右手,同时势如闪电掐住汉子的后颈,像对其他人一般将他高高拎起。

汉子心中一凉,却仍不死心,左手发力,手腕轻转,竟是反手扣住了书生的左手。可待他使力想要撬开书生的左手掌,却不想这一下又与先前有所不同。只见书生左手背掌色赤红,隐隐发烫,竟是坚硬如铁。任凭汉子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撬不动它分毫,反倒是汉子左手掌掌心发黑,手腕轻颤,面色惨白,竟是修炼多年的爪功一夕被破,当下心中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惊恐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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