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宫闱渐深。
一曲落毕,笛音纵横,却是万般躁热倾泻于顶,居于庙堂,居于王府,却全然无了快意,快马匆匆而来,马蹄铁断,筋疲力竭,众人皆不以为意,他的喜怒无常,在他人眼里,本是常态。
笛声穿梭于煜王府,万般萦绕。离去多日,将丫鬟小厮置了几日假,归来之时,尽是空无一人,冷清似水,无人应声,也无人在旁。这偌大的王府,唯独他一人而已,嘶嘶作响的林木,满园的春色,雅致清幽的摆设,却无人与之清影。
笛音在侧,旋律在旁,这般的尘音如练,引得飞鸟共鸣,虫蚁纷扰。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之声,铜铁打在木门上的声响很是沉重。
不知其人,缓步于门前。大门一张,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太监的身影,身材瘦小,体型瘦弱,端视半晌,才看出来由。容貌平平,有些寡淡,恍惚认不出来了一般。
细细思来,似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深得太后的信任,所谓宫中红人,一般的太监丫鬟皆不敢与他冒犯,顶礼相对,连同太监总管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郭公公,来此何事?”苏庆煜负手徘徊,眸光不定,再无了情绪。面对何人,皆不敢显露分毫,唯有让人无法察觉,才是生存之理。
郭公公抬起头来,冲着苏庆煜行了个礼,甩袖而立:“太后闻您回宫,甚是想念,便请您来宫中一叙。”
“您回去告诉皇祖母,孙儿打点好即刻前去。”苏庆煜敛眸,敷衍着郭公公,但又如何,皇太后的召见,他身为皇子,又名为煜王,当不得拒绝。
为今,便是收拾一番,便应入宫。
回望府中,萧索凄清,举步作别,乘马离去,胯下宝马良驹,是苏睿在他十岁时的生辰赠予他的,那日秋高气爽,为助盛况,便去围场狩猎,猎一野狐,数各飞禽,以围猎之人为首。苏睿见此景,开怀不止,便以那日西域进贡的血鹿红为礼,赠予他。
如此算来,也有十二载了,伴他多年。
京都大街,只要看到一匹血红的马,便知是煜王来此,而这京都的规矩,便是连通皇宫的大街,唯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或皇室高官才可骑马代步。若能在街上瞧见骑马疾行之人,众人皆不敢上前,尽是退让。
踏入宫门,牵马而行,来来去去的人流,见他皆止步行礼,回顾四处,尽是熟悉之景,未曾封王之时,他还居于此处,二十二载,便有十八载居于此处,理当熟络。
宫门之高之阔足足可以容纳五辆马车之大,穿过御花园,肆意芳香,万般春意涌入,百花争鲜,万鸟齐鸣,富贵的不可方物,全然被宫廷中的富丽所遮,但也尽是演绎了一副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情景。
自是入了岑州,这宫廷已是让他觉得过于冷清乏味了,他本不是一个麻木无情之人,现世之情,将他逼至此处。
春风送暖,暖流直直回升,寒意尽无,唯有人情的冷暖,言语的冲击。
“庆煜哥哥。”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虽说声道尖锐,但略有稚意。
注视许久,那般清秀动人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一般,回忆在侧,竟浮现出了谢绾娇笑可人的身影,但言语之间再无谢绾那般一气呵成,意气风发的执念。
颈上带着一条白玉石刻的玉佩,一袭灰粉交领襦裙,头戴三两串银饰,静若谪仙,动若牡丹。眉眼之间,精致小巧,樱唇斗艳,眉眼弯成一道眉月,笑的很是动人。
一时间,苏庆煜未曾认出是何人,久久不曾回应。
“你是……”
女子哑然,将眉眼睁成一道圆月,吞了口口水,惊讶道:“庆煜哥哥,你可是忘了我?”
叉腰不悦,气哄哄嘟起嘴,她本以为她千思万想的苏庆煜还如同幼时一般的桀骜不驯,自在洒脱。如今却成了一块千年冰山,很是失望。想起幼时那般风筝飞旋的场景,便觉着有些怀念,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性情大变。
久闻其名,她终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庆煜哥哥,我是叶漪呀,你可忘了?”叶漪不可置信的端视着苏庆煜,心头有些失落,曾经的这般要好,时隔数年,却不曾记得。
言辞落尽,苏庆煜似记起丝毫,户部侍郎之女叶漪,幼时要好,但她曾随兄长迁出京都,便久日不见,如今竟生的如此貌美灵动。
“漪儿?”苏庆煜半天吐不出一言,让叶漪急了去,本是欣喜的聚首,变为前尘梦碎,击碎了她的满心期许。与从前的判若两人,本便不是她心中的庆煜哥哥。
这日,太后宣召,又在此处遇见了苏庆煜,有何意图,自然可想而知。寿诞在即,总会定下荣恩盛典,普天同庆。想来便知是太后要下“荣恩”了。
朝中皇子稀存,唯有苏庆煜与苏祁煜二人,而苏祁煜虽是体虚羸弱,但在十五岁之时便已娶妻,如今已是姬妾成群,夜夜笙歌。无心朝政,成日里风花雪月。
唯苏庆煜便不同,虽已有煜王的名义,便全无皇家后裔的名实,借太医诊断,苏祁煜或是今生无后,皇家血脉唯有以苏庆煜来延续,虽是如今苏睿还体实强健,但总要为来日所虑。
艳阳高举,气氛却已凝滞,光芒如同万剑齐奔,凌于上空形散落地,灿若星子,熠如烛火。二人对言,甚是尴尬,一人言语冲击,一人却言辞凝练,各为不喜。
“听闻你出游多日,又是因何在此呢?”
“太后宣召,入宫应召。”苏庆煜再无和颜,言语间的冰冷不可比拟,漠如深渊古井,字里行间尽是排斥,眸中寒意迫人,迫的空气之中零散着一般冷凝。
叶漪愣了半晌,也不知如何应他,挠头细思之时,便见苏庆煜抬腿离去。立于身后,痴痴凝视,虽是背影依旧,容貌已非,性情大变。变得她有些不识,变得没有从前那边所喜了,数年来,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苏庆煜当真使她失望。
或许,命中所定,有缘无分。
叶漪在艳阳之下凝立,衣袖如水,发缕如丝,眸光之中带着幽暗乏然,似看尽了生死一般,唯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庆煜哥哥……”声音很轻,没有任何人能听得清,更听不见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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