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新桑,我自流浪,
追逐过往,满城离淌;
流目难盼风缥缈,
回首浮影曾逍遥;
是夜白,是梦咬。
……
生生枯荑,你见犹怜;
无畏惆怅,不惧忧伤;
匆忙横叠厌微凉,
仓皇无边浸疏狂;
是虚妄,是幻想。
…………
下沉,不断下沉。
萤火之泉很浅很浅,可是如果一个人一心寻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小小知道,阿法给了自己永久的命格。
那么,她想试一试,自己是否能将灵魂全部捣毁掉。
她只有这身幽魂了,没有别的,什么都没有。
刻意不去看在岸上汲汲皇皇的小法,她只想要他,阿法。
眼泪淹没在碧清至纯的泉水之中,只是这样可以治疗伤痛的液体却怎么也无法抚平心中的伤。
阿法,阿法……
世界明明是这么的小,可我们终究还是失散了。
我回来是想寻找旧时光。
可是旧时光有什么用呢……我只要你。
因为你,万世洪荒都不值一提,得不到两全其美,那就两败俱伤。
起码我有你的肩膀,你有我的深隍,我们可以一起忧伤。
顾小小此刻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灵魂可以死掉。
然后,她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地狱找他,对他说出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几个字。
也许,或者说应该,是得不到阿法的回应的。
他的身边有着莉莉丝不是吗?
之前的梦境她清楚地看到了,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吧!
其实,实际上自己才是两人中间插进去的那个人才对。
暗伏的伤成了两三阙,破裂的厚望又未歇。
顾小小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有人在吹口哨,且愈渐愈近。
然后下一秒,有数不清的白鸽纷飞,举翼凌空碧,乱翎散帘羽。
……
再次醒来,顾小小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萤火之泉的岸边。
此刻,心底起伏如潮汐的情绪是失落吗?
她看到小法沉静地呆在一旁瞅着自己,稀有的并不浮躁的目光反倒将它深邃的担忧给投射了出来。
过于虚弱的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手盖在小法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谢谢你……还有,下次请你不要救我了。”
她没察觉到,小法身上其实一点水渍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正整理着从赤梓的衣柜里借来穿的衣服,却愣住了。
铃铛呢?
铃铛不见了!
顾小小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衣衫的每一片褶皱,却依旧是不见铃铛的踪影。
怎么会?很快视线就转移到了眼前的萤火之泉。
在那里面吗?是掉在里面了吗?
只听“扑通”一声,顾小小又跳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她有更重要的事。
****
远处,一个男人恣意踩踏着一个领域挨一个领域之间的边界。
那人上身着一件丁子茶色的短袖,微微竖起的领子下方是倒三角的黑橡色拼接,边缘还缀有两厘米长的流苏,而整件上衣的下方边缘也是以呼应的流苏收尾,只是相较之下更长一些。下身是松叶色的长裤,松松垮垮的,两条裤腿各挽了一截,但是长短不一样。脚上踩一双涅色的鞋,看起来很厚,左右的底子因为长久的磨损而有些厚薄之分,说明这男人走路肯定不是多标准,起码不是当男模的料。
“扑哧扑哧”,男人一步甩搭着一步,他口中斜叼了一根牙签,肩上扛着一把与本人等高的梯子,若不是周身环绕着不少雪白的鸽子,一般人都会以为他是到处换灯泡的底层工作者。
当然,要是来比赛突兀还有更加毫不逊色的地方,工人打扮的他头上居然戴了一顶草帽。
嗓子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男人无拘无碍地穿过一个又一个领域,罔顾冰天雪地、悬崖峭壁,甚至就连走过滚烫冒泡、咕嘟不止的岩浆之河也丝毫不为之所动,各种传说中的巨型怪物为其自动让路,梯子上、肩膀上尽是些安稳停靠的鸽子,还有几只跟着他边走边飞,这光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得过分。
只是没有一只鸽子停落在他的草帽上。
“嘣吧啦嘣吧啦嘣跶哒!”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嘣嘣啵啰啵啰啪啪啪!”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鸽子和男人的诡异对唱,要是顾小小听到一定会为这深奥玄妙的罕见语言而惊叹,只是其实真没什么,纯粹是男人和鸽子犯傻的自说自话。(真的是胡言乱语……爪哇语?No!)
然而所过之处,听到这浑然忘我的对唱的各位怪物界和动物界的佼佼者们,即使再想吐槽也要忍耐,除非他们想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且不留痕迹。
男人看来是刚把所谓的最高音哼了上去,满意地舒了口气,唱得尽兴了他才从口袋里掏出那对蓝色的铃铛。
袅袅双铃,缀簇深蓝碎。
不用横金翠,更惹简迷离。
这对铃铛不加多余的修饰却闪着蓝宝石的光尘,虽说是偷偷地用一枝风铃草换来的,男人救了顾小小却拿走了这对铃铛,不知是何用意。
他噙着笑,唤了一声,“二二。”声音比那粗犷有致、棱角分明更风朗气清。
随即,被点到的鸽子飞到了他跟前侧脸的位置等候差遣。
男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个铃铛,高高悬起来以示意,接着鸽子心有灵犀地将铃铛叼在嘴里,翅膀一挥,飞向了远方。
“我的儿子,你的眼光还挺不错的。”
****
顾小小将萤火之泉来回折腾了三遍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铃铛的下落。
顿时她只敢凄惨,甚至傻笑了起来。
愣愣地离开,整个心神随之行将悲凉。
自己本想在平安夜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也这么不了了之了。
就好像在嘲笑我的彷徨,宿命里注定诀别的殇。
而此刻,一行衰败的残木,一片凋敝的枯黄,天地间只剩这两样东西陪伴我了。
我瑟缩成一团,在那颗大石头旁躺下。
不愿离去,只想留在这里,直至灭亡。
倏地晓风撩凉,眼眸迷着而酸涩,水雾遮盖了眼前一切的渺渺暗香。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日子,几载春秋,几番冬夏,望穷极木,深锁迷雾,莫言泪自零落。
这样的日子,我不要。
忽然,“顾小小?”疑惑加惊讶,其中还有难掩的惊喜。
小小眨眨眼睛,依旧是模糊一片。但只是听声音,她就已经能够判断来者何人。
“阿扬……”
许昕扬见小小依旧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以为她的身体正被可怕的病痛伤口纠缠,连忙冲了过去。
“小小,怎么了?”半跪在地上,刚要伸手去将她抱起却因为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而凝滞。
“别叫得这么亲密。”
“那你干嘛还要叫我阿扬?”没想到他真的接下了这句话,“该是叫我沙利叶吧!”
“我只认识阿扬,不认识什么沙利叶。”倔强,还有……不喜欢男人刚才失而复得的语气。
“你我本无关,既然一切都是谎言,我不追究也不拖欠,那么请你放过我。”
又被震住了,两个人明明没有吃错药,但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一夕之间花前月下也会变成行同陌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