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不认识他们，只觉得面熟，他上一世见他们跟姥爷一起吃过饭，但忘了他们是谁名谁，后来回了林场，也没见过他俩。
牧霖也没有要给他介绍的意思，季白也没问，两个大人走在前面，季白跟牧霖一起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山里空气潮湿，雨水也多，季白跟牧霖都穿了雨衣，季白觉得闷，没戴雨衣帽子，水雾扑在脸上脖子上，一会儿就黏哒哒的，不太舒服。
两个大人走几步就喊几声王年京的名字，除了被吓到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远了，只有远处低矮的灌木丛微微晃动几下。
季白知道王年京肯定不在附近，也就没费那个力气喊人。
他能感觉出来，前面那两个人不太待见牧霖，满身酒气的男人，不经意间回头看向牧霖，眼神都不太友好，倒是总爱找他搭话，季白爱搭不理着回个一两声。
“季白，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西边的？”满身酒气的男人回头问季白。
季白半笑不笑着答：“我掐指算出来的。”
“嘿，真有意思，那你给叔算算，叔什么时候能发财？”那个男的问完，还仰头笑了几声，树梢上的小鸟又被吓飞几只，吱吱地叫。
季白不想多搭理他，只说：“这个我可算不出来。”
林场的山都不算太高，但是一片连着一片，高高低低，一眼看不到头，只有深深浅浅又浅浅深深的连绵绿色。
走了一个多小时，再往深处的山路更不好走，牧霖找了根粗一点的树棍拿给季白，“你拿着这个撑着地，遇到草深的地方，打一打。”
季白接过棍子，牧霖也给自己找了根树枝，继续往前。
季白不知道王年京他们到底跑出去多远，但也知道肯定不算近，也不知道姥爷他们有没有先找到人。
“以前你晚上上过山吗？”季白问牧霖。
“上过，我以前晚上经常往山上跑，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我去山上找我爸妈，我爸妈不在了，也没人管我。”牧霖说。
季白：“你不怕黑吗？”
“我爸妈就埋在山上，”牧霖站定，先是四周看了看，又用手往东指了指，“在那边。”
牧霖还想说，他小时候有段时间，很想跟他爹妈一起死，死了就算了，死了还能一家人在一起，但这话他没跟季白说。
前面喝了酒的男人胳膊被树杈划了一下，不往前走了，掏出烟盒想抽烟，但是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火，旁边的人也没带打火机，他更不耐烦了，手指夹着烟，嘴里骂骂咧咧的。
“操，要说你们这些半大孩子，是真会没事找事，大人们千说万说，不能晚上上山，不能晚上上山，都不听，偏要去，现在好了吧，操他妈的，非得出动全林场的人找，我他妈觉都没睡好。”
没人接他话茬，那人继续说：“王年京是，牧霖也是，当年那么大的山火，你爸妈要不是以为你在山上，他们怎么可能不听劝，逆着火还进山。”男人说完，往里凹进去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牧霖，“牧霖，你爸妈可是因为你才死的。”
季白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去看牧霖。
牧霖脸色煞白，季白下意识往旁边抓了一把，直接握住了牧霖垂在身侧的手，牧霖手攥成拳头，骨节很硬。
季白一握，拳头在他手心里颤了颤。
那男的还想说，旁边的人用胳膊碰了碰他，“罗民，我们是来找人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罗民一甩胳膊，“我说说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说说感觉还不过瘾，往回退了几步，站到牧霖身前，皮笑肉不笑：“牧霖，你倒是自己说说看，我说的对不对。”
“够了……”季白大声打断罗民，“说什么？你让我们说什么？”
“季白，你少跟这种人来往，”罗民越说越来劲，没醒的酒好像又上了头，捏着没点着的烟，手一抬一指，冲着牧霖，“他命太硬，克人……”
季白眼看着烟头就要戳到牧霖眼睛上了，火气直冲头顶，抬起手里的木棍一下子拍开罗民指指点点的烟头，棍子抽在罗民手背上。
“你他妈拿烟头戳谁呢？”
罗民没预料到季白会动手，被抽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一撸袖子，握着拳头冲着季白脸砸过来，季白躲闪不及，另一只手还握着牧霖的手，他不想撒开。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脸上了，牧霖拽开季白，他也没松季白的手。
旁边的人上来拉架，但牧霖肩膀上还是生生挨了一拳头。
季白瞅准一个空档，一抬腿冲着罗民侧腰就是一脚。
罗民踉跄了两步，摔进旁边的草丛里，滚了两圈，站起来还想继续，最后硬是被旁边的人拖走了。
“老罗，你跟孩子较什么劲，走走走。”
罗民被人拖着往后，嘴里还在放狠话：“两个小逼崽子，你们给我等着，季白，要不是看在你姥爷的面子……”
“你不用看我姥爷面子，我等着你，你下次要是再胡咧咧，别看你岁数大，我他妈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牧霖松了拳头，反握了下季白的手，拉了他一下，“季白，算了……”
季白气得脖子通红，“牧霖，你别听他的。”
“罗民说的对，”牧霖偏开头，“我爸妈是为了找我才进山的，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