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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阴暗的我(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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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最快的站!

故事发展到这里,似乎就要皆大欢喜。

就连童茹玥本人都深信不疑,她会脱离原生家庭带来的污浊泥泞,会在夏末初秋的日子里,和她初次心动的少年,去到霜城,在a大最出名的琼泽湖畔,夏听雨冬看雪。

自此天高地远,做一对书上才能见到的神仙眷侣。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也抱着无比坚定的信念与憧憬。高考完后等待分数的那段日子里,她隐忍着家里的乌烟瘴气,一笔一划在日历本上划掉过去的岁月,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新生活。

如果不是那一晚的心血来潮,如果不是那一瞬的突然起意,或许结局真的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假设呢。

高考分数出的当晚,童茹玥站在三楼别墅的露台,小心翼翼抱着手机,选择用最古老的方式聆听结果。

虔诚无比地按照语音提示输入准考证号,她虽自信满满,仍免不了紧张,直到刻板的机械女音报出最后一门学科的成绩,她如释重负。

673分,比她预估的更高一些,即便是a大最热门的专业,都不成问题。

梦想触手可及。

童茹玥的笑容漾开,她熟门熟路在通话界面摁下荆焱的号码,几乎未加思索,就直接拨了出去。

漫长的等待音,一声接一声,继而是扫兴的无人应答提示。

她也不急,托着腮帮子欣赏边上盆栽里的花卉,过了会儿,坐回躺椅处,一手翻开和他的聊天记录。

最后的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是他发来的图片。

应该是考生系统查询的截图,总分最左边的数字是七,723,理综接近满分,超了她整整五十分。

真的离谱,状元预定。

看来平日里大小月考这位还是手下留情,给她留了几分面子的。

童茹玥回想高考前那周在图书馆里少年淡然同她立下赌约的模样,再联想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问他【如果我分比你高】时的画面,心情很是复杂。

他肯定早就胜券在握,所以才把赌注立得这样古怪,其实主动权从来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上。

童茹玥垂下眼,半晌又无奈地笑了笑,那股子不服输的心气被爱情的甜蜜给压下,她轻轻拨着一边盆栽里的

花卉,没多久,捏在手里的电话开始震动。

她忙不迭接起:“喂?”

听筒那边很吵,好像在什么热闹的娱乐场所。

少年的声音掺杂了其他人麦克风的鬼哭狼嚎,拉得忽远忽近。说了一句什么,听不太清。

童茹玥挺识趣:“你在外面玩吗?那晚点联系。”

他却执意不肯挂断:“等会儿。”

两分钟,喧嚣远去,厚重门扉吱呀一声合上。似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空空荡荡,还有回音。

少年声如碎玉,直接了当:“考多少?”

童茹玥知道自己那点儿分在他面前不够看,没什么好炫耀亦没什么卖关子的必要,便老老实实告知了。

荆焱轻笑:“还行。”末了,再加一句不咸不淡的点评:“发挥得不错。”

童茹玥:“……”

被他这样夸,仿佛又在提醒自己屈居人后的事实,她磨了磨后槽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委屈你了,要将就我的志愿选择。”

荆焱低低地笑,也不说话。

童茹玥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心里和小猫挠一般,不知怎么,突然就很想见他。

出于矜持,她没贸然开口,却也舍不得挂电话,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荆焱主动抛了橄榄枝:“来我这吗?”

没等她回答,他淡声补充:“就江逢舟他们几个,没别的女孩。”

少年破天荒解释,等同于迫切的邀请。

童茹玥捂着脸笑,正欲说好,楼下倏然传来重物打碎的声响,掺着几声女人的哭喊。她一惊,立马站起身朝楼梯走,看清客厅的场景后,匆匆收线:“我现在有点事。”

下边一塌糊涂,花瓶的碎片横七竖八。

童母穿着华丽的礼服,跌坐在地上,高跟鞋掉了一只在旁边,哭得妆都晕了,很是狼狈。

正门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容貌英俊,比实际年龄瞧着年轻许多,此时正满脸厌烦地斥责:“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别去了。”

童茹玥疾步而下,扶起母亲,冷冷瞪着他。

“你看什么?”男人皱起眉,反手就是一巴掌,“吃我的用我的,还敢摆脸色给我看,我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童茹玥被打得偏过头去,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开,她忍着头晕目眩

的痛苦,倔强站在原地。

男人瞥她一眼:“滚回你的房间。”

童母没在意女儿的伤势,凄凄惨惨地去拉丈夫的袖子,“振庭,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外头的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撑开雨伞,男人再不肯耽搁,整理着袖口,吩咐秘书联系别的女伴。

童母甩开女儿的手,抓着裙摆追出去,不顾形象地大喊:“你要带谁去?童振庭,你把那个狐狸精带去晚宴,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男人摇下车窗,点着一根烟,讽刺地笑:“如果你忍受不了,可以选择离开。”

童母猛地收回眼泪,活像是被掐住了脉门,声音低下去:“她就这么好?”

男人懒得看她,吩咐司机开车,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当然,比你有挑战,也比你有趣。”

童母瘫软在地。

佣人们早就避开,偌大的厅堂里就剩母女二人,七月的天气,暴雨凌厉,风卷着水滴,往门扉敞开的屋子里肆虐。

童茹玥没再去扶她,手背揩去唇角的血,语调淡漠:“妈,我考上a大了。”

童母直愣愣望着远去的车尾灯,双眼涣散,心神都被抽离,良久,才慢吞吞抬起头:“报那么远,你爸会生气的,他说最近公司状况不好,打算趁早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童茹玥用力闭了下眼:“你要帮他卖女儿?”

童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斗不过他,家里还得仰仗他,你先念书,届时妈妈会帮你把关的。”语罢,她珍重地捡回地上摔落的名贵耳环,扶着墙站好,又开始泪水涟涟:“哎,你哥哥要是在就好了,”

童茹玥死死掐着手心,疼痛无处不在,她知道自己输了,她没有办法再改变这个女人的任何想法。

她的母亲,从外表到内里,已经被腐蚀透了,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为了维持体面的生活,甚至愿意把自尊心踩在脚底。

童茹玥理解不了,也不想体恤,她默默地回房间,盯着香薰蜡烛上转着的走马灯,从未有一刻如眼下这般无力。

发呆许久,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思绪。

她忽然站起,换好衣服,按着先前他告知的位置寻过去。

不想一个人。

也不想再独自舔舐伤口。

她想听他说话,想看他笑一下。

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童茹玥在暴雨的天气打上车,浑浑噩噩,脑子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快一点见到心心念念的少年。

这家ktv的位置很偏,但也很昂贵,看装潢不像是学生能消费的地方。

每一层都只有两个包厢,一头一尾,隐蔽性极佳,童茹玥很早就知道他的家境出类拔萃,所以也没太过惊讶,服务生领着她往前走,途径中间的休息区域时,她脚步顿了顿。

很独特的景观造型,绿植一圈圈,像迷宫,周遭竖起点缀着花灯的落地镜,沿着不同方向摆放,里头散着几张单人座沙发。

童茹玥一眼就看到了荆焱和他同桌。

镜面反射的缘故,他们背对着她,并未注意到后方来人。

少年面上难得没有苍白之色,漂亮的眼里水光潋滟,眼睛半眯着,似乎是出来醒酒的。

江逢舟坐他旁边,摆弄着一个高达手办,表情相当惊喜:“哇,焱神,这都绝版了,你怎么弄到的,这……真的可以送我?”

荆焱嗯了声,转头扭开矿泉水,灌了两口。

“谢了,兄弟。”江逢舟开心到不得了,恨不能抱着毕业礼物亲两下,半晌转个话题:“对了,成绩已经出来了,你志愿打算怎么填?z大吗?”

荆焱靠着沙发背,微醺的状态,神情有些懒散:“还不清楚。”

江逢舟愣两秒,很快又挤眉弄眼:“哎哎哎,是在等我们的无人区玫瑰吧?”

男生们私底下给从不假以辞色的冷酷校花起了个绰号,这事儿荆焱也知道,他笑笑,不置可否。

童茹玥原本觉得背后偷听这事儿不光彩,脚都迈出去打算正面招呼,遂不及防被cue到,又缩回墙角。

里头两人还在聊。

江逢舟喝多了酒,话茬止不住,挺三八:“是不是挺有挑战的?”

荆焱想到小姑娘无数次炸毛的模样,勾了勾唇:“确实。”

江逢舟凑过去:“填志愿毕竟是人生大事,你这牺牲也太大了,你喜欢她什么啊?”

荆焱没兴趣把自己的私事抖给外人看,敷衍道:“还行吧,她挺有意思。”

江逢舟嘻嘻哈哈地笑:“有兴趣就要搞到手,差点忘了你那病态的收集癖

。”

荆焱懒得搭理他,平日没怎么喝酒的人,稍微多两杯,就有点上头,他手脚舒展开,想了想之前和她打电话结束时的古怪,又摸出手机来。

童茹玥在江逢舟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朝外走。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门外倾盆大雨,她的脸颊肿胀,被童父耳光甩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不受控制地想到母亲苦苦哀求的可怜模样,眨了下眼,又是男人离开时嘲弄的话;

【比你有挑战,也比你有意思。】

这台词如此熟悉,和少年们之间的对白几乎如出一辙。

童茹玥浑身冰凉,苦笑了下,失魂落魄地走进雨里。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和母亲一样,沦为了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她以为等来的是情深似海,却不知,自己只是满足他收藏癖里的物件而已。

路灯昏暗,雨势瓢泼,童茹玥如游魂,靠着街边漫无目的地前行。

路上行人经过,带着探究的目光回头,她浑然不觉,下意识去摸腕间的蝴蝶刺青寻找慰藉,却勾到了那根细链。

她怔住,尾坠上刻着的屈辱字眼重新充斥在眼前。

【我的金丝雀。】

还有什么好怀疑呢?

她被他当成了笼中鸟,闲来逗弄,忙来搁置。

痛苦和不堪瞬间击碎了苦苦维持的自尊,童茹玥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真像个笑话,又开始无比怀念从前不识情滋味的那位冷漠少女。

还来得及吗?

还能恢复原样吗?

她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异常讽刺,同一时刻,衣兜里的手机也配合着震动,童茹玥翻出来看一眼,毫不犹豫地挂断,给他发了消息:【我决定报z大。】

命运就是这么爱作弄人。

荆焱做梦都不会想到,他随口说的两句话会成了这场悲剧的开端。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带着几分少年气盛的骄傲,同龄人打趣之下,或许碍于面子,或许出于自我保护,他将这份偏执的爱隐在了最深处。

不愿表露,亦不愿被惊扰。

却偏偏这么不巧,赶在童茹玥最阴暗的时刻,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七月初,志愿填报结束,也在这一日,荆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无法找到她。

荆焱逼不得已,去学校查了她的住址,顺道也知道了两人志愿的天差地别。

小区门口,他站了一天一夜,终于堵到了避而不见的少女。她褪去校服,头发剪到耳根,穿着一身黑,长衣短裤,遮住了手腕上的纹身,眉眼如冰霜覆雪,仿若初见。

荆焱远远看着她走近,笑容很淡:“你为什么骗我?”

童茹玥很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因为我怕被你纠缠,我仔细考虑过,我们不太适合。”像是早有准备,她从裤兜里取出一条破损的手链,递过去,“抱歉,以后有钱赔你。”

他没接,街边冷光线的映衬下面无血色,眼里有浓重的翻腾情绪,却不发一语。

童茹玥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

优雅自若的面具碎裂开,天生矜贵的气场消失不见,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怒气的凶兽,一字一顿:“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童茹玥别开视线,硬起心肠:“是的,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她说的话堪称字字诛心,对于心高气傲如荆焱来说,绝对是一场淋漓尽致的酷刑。炎热酷暑的时节,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沿着颈椎骨寸寸下滑,而后化为冰刀,将他的脊梁都要碾碎。

所展望的未来。

所畅想的世界。

所拥有过的温柔。

全部化作泡影。

荆焱站在树荫下,几乎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冷汗沾湿衣领,他往后退一步,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取走了那串手链。

童茹玥扭头,满脸泪水。

午夜梦回时,她也曾想过,如果能再坚强一些,活得更没皮没脸一些,是否就能冒着被伤害的危险,奋不顾身去爱一次。

可惜答案无从得知。

大学四年,她和家里断了关系,比高中更封闭自己,在校外租了间小公寓,靠着家教和便利店兼职赚取生活费。

日子清苦,但很充实。

童茹玥早就做好一辈子不回临城的打算,只是没料到毕业前夕,收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

生命倒计时阶段,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人异常渴望着亲情,反复给她打电话:“玥玥,你回来看看妈妈。”

纵使有着天大的怨气,养育之恩也无法

抹杀,童茹玥买了最早那班的高铁,为了省钱软卧都没舍得坐,熬了十个钟头的硬座,两眼发黑地赶到医院。

童母气色还可以,不过身形明显是病重之人的状态,拉着女儿的手,眼泪直流。

童茹玥心中酸楚,又有些恨她的懦弱,陪她坐了没一会儿,女人捂着腹部喊疼。病房,医生熟门熟路地过来打了止痛针,临终关怀,还加了一点镇定剂。

童母很快陷入昏睡。

童茹玥替她掖好被子,出门时撞到了名义上的父亲,他上下打量着她,似在评价商品,半晌,挑剔地皱起眉:“我找人带你去换身衣服,晚上八点,云顶餐厅,你有贵客要见。”

童茹玥不知道他说的贵客是何意思,被强行做了造型换好装备后,她搞懂了。

是相亲。

不对,应该说是联姻见面。

童茹玥嫌恶地抹掉口红,话都懒得和他讲。

童父冷笑:“这个病房每天五千块,不算医疗费用,你可以随时把你妈带走,早点丢到停尸房也好,省得浪费我的钱。”

到头来,道德绑架还是占了上风。

一小时后,童茹玥踩着高跟鞋,一身高定限量的洋装,在侍者的引路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角落的餐桌。

烛光摇曳,小提琴悠扬,白衣黑裤的青年靠着椅背,脸隐在阴影处,一手搭在桌面上。

很完美的一双手,指尖纤长莹白,连突出的腕骨都生得清隽,七位数的腕表扣在上头,相得益彰。

童茹玥心想,童父能耐得很,倒是钓了条大鱼。

她没兴趣玩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都没走近,相当简单粗暴的开场白:“您好,我跟童振庭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所以无论他和您说了什么,联姻都不可能。”

青年恍若未闻,指尖慢慢悠悠地点着桌面,须臾,屈尊降贵地往前坐了坐。

那张俊秀无双的脸显山露水。

童茹玥很久没被吓过,差点摔到边上装饰的花圃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顿觉荒谬:“怎么是你?”

青年扬了扬下巴,示意服务生帮忙拉开椅子,一边直勾勾盯着她,半点没掩饰意图:“不然呢?”他笑容凉薄:“你以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要开始强取豪夺了。

下章应该有你们想看的。

然后下章这个番外就结束掉。

开始写淮宝和忧忧的婚后。

爱你们呜呜呜呜,我们已经走过四十万字了。

真的感觉要破纪录了,这本要成为我最长的一本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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