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青年大夫把视线从样式古怪的背包身上移开挪到肖言手上拿着的更加古怪的刀上,闻言也不说什么,挥手让守在门口同样往这边观望的士兵进来,三人合作按住伤者的手臂和双腿,都等着肖言接下来的动作。
木板上昏迷的人伤口在左肩处,伤口化脓流了许多的污血,因为化脓太严重,即使敷了伤药也无济于事,伤口在逐渐恶化,恶臭扑鼻。
肖言站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瑞士军刀。心中默念:他现在是外伤大夫,对这样的伤口不应该恶心,不应该害怕,想想以前的同事缝合伤口时医生沉着的表情和动作,想想电视剧里医生该有的特质,肖言暗暗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眼睛闭了闭,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完全冷静下来。即使他不是真的医生,他对治疗外伤还是非常有心得的。
初中毕业后,他因为没钱上学早早步入社会讨生活,因为什么都不懂被人招进了ktv游戏厅帮人看场子,那种场合鱼龙混杂,时常发生冲突,打架斗殴时常发生,肖言那时还小虽然没有被人砍过,但也时常和人打架,受过许多轻伤,也见过许多伤口比眼前这人还严重的伤,见过他们是如何找外面的无证大夫缝合伤口,给给人包扎过伤口,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他心中还算有底,模仿外伤医生他也不是完全胡来。
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在这个体现自己的价值,当一个对军营有用的大夫,他有可能会被当成奸细给杀了,也有可能会被抛弃在这辽阔的草原上。
之前被两名士兵押着进入军营,经过数道士兵盘查的关卡和无数的帐篷,整个军队井然有序,那些装备精良穿着铠甲训练的士兵一眼望不到头,他这才知道他之前在山顶看到的人只是这支军队的冰山一角。
所以,他就算想逃也逃不走。
现在他只有放手一搏,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个外伤大夫给演下去。
帐篷里已经点上了油灯,灯光并不充足,条件也不好,可肖言别无选择。
肖言双眼眯了眯,脸上神情变得严肃冷峻。
瞬间,方脸大夫和两名士兵都察觉到了这位装扮奇特、头发极短,来历不明青年气质的变化。
之前青年是温和无害的,现在却是冷峻锋利的,一看就不好惹。
就连肖言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无意识在模仿傅修远的表情神态。
眼神示意三人把人按住后,肖言刀口向下切入化脓的血肉中,肖言一眨不眨忍住恶心把伤者肩膀上已经化脓腐烂的肉一点一点给削了下来,这样的刺激无意是剧烈的,伤者因为疼痛开始挣扎,即使没有苏醒,一会条件反射在木板床上翻滚扭动,幸好他们提前按住了伤者,才没有让刀划到不该划到的地方。
肖言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把腐肉削下,幸运的是这人并没有伤到胫骨或者要害的地方,只是因为伤口面积太大腐烂化脓引起的发烧,只要伤口处理好,吃下退烧消炎的药应该能好起来。
清理伤口是个细致活,肖言脸上已经冒出了汗水,三名按住伤者的士兵和方脸大夫也有些累,被按住的伤者更是脸色苍白,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把伤口清理好后,肖言用干净的帕子把伤口上的血水给清洗掉,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碘伏给伤口消毒止血,最后他拿出了针线。
如果说之前清洗伤口方脸大夫还能明白是何用意,现在肖言拿出针线他就不明白了。怎么突然就要缝衣服了?他们不是在治疗病人吗?
肖言也不解释,他把缝衣针和线都用酒精消毒,穿上白色的线后,肖言没怎么停顿的开始给已经清洗好的伤口缝合,针头插入皮肉的感觉非常的怪异,线头拉扯的时候更是不舒服,可肖言都忍住了,他告诉自己他是医术高超的外伤大夫,这点外伤不足以让他脸色大变。
心里暗示非常的有效,肖言只在刚刚下针的时候有想吐的感觉,往后他也就习惯了。
缝衣服他是会的,一个人过日子总会被生活教会许多技能。
他不仅会缝,缝的还非常好看,如果不是在皮肤上缝合,而是缝合衣服的话,他可以让你找不缝合的针孔和线。
方脸大夫和两位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肖言。
这人怎么把人当衣服来缝!他是不是疯了!
其中一名士兵想要阻止,可是想到这人是太子殿下让他们带过来的,又顿住了,两名士兵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脸大夫在惊诧过后却两眼放光,他是知道治疗外伤麻烦的。外伤一是不容易愈合,二是伤口容易感染,而且还是在行军的路上更是不容易恢复,许多士兵就是因为伤口没有及时愈合开始感染发热昏迷而死的,如果伤口能够像缝衣服一样缝合在一起,是不是能促进伤口的愈合,减少感受的几率?!
想到此处,方脸大夫满脸激动,看着肖言的目光热切无比,那目光就像是看到了天上落下的神仙,殷勤热烈。
肖言被看得打了一个寒颤,微微侧过身避开这人冒着绿光的眼睛,继续手上的动作。
缝合伤口最好的线是肠线或者医用专用的可以被人体吸收的医用线,可现在条件简陋他也不得不用棉线来代替了。
终于,经过肖言这么折腾,这名昏迷了三天的伤者在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他一开始没看明白肖言在做什么,等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针和线后,本来已经很苍白的脸更加的白了,他沙哑着问:“这位……大夫,你在干什么?”
肖言见他醒来,而且还有精神问问题,心中稍安,看来这人体质确实不错,刚刚吃了消炎药和感冒药就能苏醒,看来他这次冒充大夫不会被人拆穿了。
想到这里,肖言对这人笑了笑道:“我们在给你包扎伤口,伤口缝合后恢复的比较快。”
伤者疼的浑身冒冷汗,却都忍住没有动,按着他的士兵见他醒了,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都松了一口气,手上放松了力道,看着肖言的目光都带着了感激之色。
剪断线头后,肖言站直身体,伸了伸腰,方脸大夫给伤者敷上了草药,包扎伤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肖言道:“这样可以了吗?”
肖言正瞅着他放在一旁的草药,琢磨着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他现在既然冒充大夫,就要开始吸收这方面的知识。
闻言一愣,方脸大夫这语气怎么有种他是老大的意思。
肖言不动声色看了对方一眼,被对方眼中冒出的绿光再次吓了一跳。
咳了一声,肖言抬起双手行了一礼道:“在下肖言,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方脸大夫呵呵一笑也回了一礼道:“肖大夫叫我小顾就好,肖大夫医术高超,技艺超群,果然不是一般人,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肖大夫不要生气,就是……肖大夫能否教我这项技艺。我知道这样太过冒昧,但肖大夫这手缝合伤口的技术太好了,如果能用在其他伤者身上,必定能减少许多伤亡。”
其实,作为一个常年治伤的大夫,他经验丰富,之前只是没有想到还可以像缝衣服一样把伤口缝合在一起促进伤口愈合。顾尚看肖言操作一遍便领悟了这项技能,但医术是别人的,他如果不经过别人的同意贸然去用,虽然是做好事,但已经破坏了规矩,自然是要先取得别人了同意了才行。
肖言摆摆手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顾大夫如果用的上尽管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们大夫应该做的。”
顾尚对他的大公无私更加的敬佩,他摆正了脸色,一脸严肃地对肖言鞠了一躬,“多谢肖大夫。肖大夫有一颗慈悲之心。”
之后顾尚对肖言的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殷勤备至、热切无比看的两名士兵和伤者纷纷侧目。
肖言也微有不适,但他脸皮厚受的住。
有了顾尚的帮助,肖言对兵营的情况不再是全然不知了。
在给其他伤者包扎伤口的时候顾尚告诉肖言,他们这是太子殿下的军队,他们在草原上已经作战三个月,这是在回军的路上。
肖言趁机问有关太子殿下的事,奈何顾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营大夫,了解的也不多,只是说太子殿下刚刚成年,三个月前被陛下派出来打仗,领着大军深入草原,把草原上的蛮子打得东躲西藏再也不敢在边境冒犯。
只是草原太过辽阔,这些蛮子又都有马,稍有风吹草动跑的比兔子还快。虽然大部分人被打怕了躲起来不敢反抗,但也有小部分蛮子见自己的奴隶和女人被带走了,不敢再白天正面对上,总是在天黑搞偷袭,所以他们这一路虽然有大军保护,走的也不太安稳。
正说着话,肖言感受到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人声,他往帐篷外面看了看,送他过来的两名士兵还守在门口,帐篷外星光璀璨,远处有火光闪动,人影不绝。
顾尚对此场景已然熟悉,见怪不怪,他见肖言好奇,手上给一位腿部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口中说道:“那是殿下巡视归来,没事。”
接连给几个伤者缝了伤口,肖言的手法越发熟练了,再一次剪断线后,终于处理完帐篷里的伤患。他松了一口气,伸了伸酸软的脊背,他问顾尚:“我和我的家人以前住在很远的地方,对时事不太了解。刚刚从大山里出来便遇上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的风姿吸引,也不知如此风姿卓越的太子殿下,他的太子妃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