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已放晴,盛济同一位圣人庄御射弟子比试。
武场里挤满人,连游烟翠与霁月二人也在场。
最终是盛济更胜一筹,就在他们持剑相拜,准备下场之时,台上突然跳上一道人影。
“圣人庄柳环顾,请战玄门盛济。”
台下掀起轰然大波,霁月面色一变,直直望着台上紫衣少女。
“她疯了吗?”
“盛济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打趴下吧!”
许多不知柳环顾名姓的人在左右问着:“柳环顾是谁?很有名吗?”
霁月道:“漫漫,下来。”
柳环顾回身,恭敬问道:“敢问师姐,我请求与孤山弟子比试,可曾有不妥之处?”
试剑已经结束,两人的比试便算只是友好切磋,并无理由去阻止。
然而此刻来看试剑的人未散,这场切磋的输赢难免会广为人知。
容寄白拉长了声音,“啊,啊,她不是昨天那个人吗?”
沧海眼底浮现担忧,“她连简单的术法都不会用,怎么会赢?还是早点下来吧。”
一旦输了,只怕柳环顾会成为整个仙门的笑柄,处境愈发不堪。
佩玉蹙眉不语,被怀柏一把搂住,“别担心啦。”
容寄白问:“师尊,你觉得她会赢吗?”
怀柏摆手:“不一定,看看吧。”
好歹盛济也是久经她与佩玉的摧残,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比拟。
盛济有些惊讶,但依旧拱手道:“却之不恭。”
此刻台下流言更甚,有人说她给圣人庄丢脸,有人说她胜负心重,不配为仙,有人说她魔头之后,品行不端。
柳环顾一笑置之,回礼:“请。”
盛济剑如长虹,倏忽便至眼前,剑光铺天盖地,将柳环顾孱弱的身形笼罩。
柳环顾脚尖一点,疾退数步,躲开这霹雳一剑。
紫衣飘摇,弱柳扶风,她站在凌冽剑气中,如狂风中摇动的蒲柳,不胜可怜。
“切,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看她这样子,怕在盛济手中撑不过三招!”
“就是就是,赶紧下来吧,别给圣人庄丢脸了。”
霁月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游烟翠冷哼一声,“怎么不英雄救美,救救你的小师妹?”
三招过去、十招过去、百招过去。
柳环顾依旧显颓势,但仍稳稳当当站在武场之上。
台下的议论之声渐少,弟子们不再七嘴八舌,反而屏气凝神,认真观看这场切磋。
盛济手中长剑宝光炽烈,剑如惊鸿游龙,澎湃的火灵气充斥场内。
火光铺天盖地,修为稍弱者穷目亦难看清场上二人的身影。
柳环顾瘦弱的身形好似马上要被这凶悍火光吞噬,霁月猛地起身,紧皱着眉。
然而漫天的火光中忽然撒下一抔凉雪。
柳环顾不退反进,反手疾刺数剑,银光闪烁,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而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一柄细柳般的软剑,一道白光闪过,快到几乎看不到影。
软剑滑溜溜如无骨之蛇,总是绕过盛济的剑刃刺来,双剑合击,逼得他不得不连退数步。
“那不是天地同悲吗?她偷了岁寒的招式?”
“果然是沈知水的女儿,跟她爹一副德性!无耻之尤!”
“等等,如果她是偷岁寒的剑招,为何她的双手剑如此熟练?难不成招招都是偷自岁寒的吗?”
佩玉突然领悟过来柳环顾此举的意义——
或许她根本不是为了取胜,而是让众人看到这套剑法。
天地同悲本不仅仅是一招,岁寒只舞出第一招,她却把接下来的整套使了出来,是谁偷了谁,有心人一想便知。
柳环顾的身形飘忽,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优美中又有狠辣决绝之意,每招都带着舍生弃命,玉石俱焚的气势。
盛济被她打得猝不及防,剑法有些慌乱。
柳环顾双剑越发凌厉,攻时剑光闪烁,雷霆震怒,收时剑穗频晃,江海凝光。
盛济后退几步,身子抵着玉璧,想到在孤山被佩玉吊起来打的情景,渐渐镇定,手上剑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他可把佩玉逼退过半步,为何还要怕别人?
一晃眼间百余招过去。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游烟翠坐直了身子,不再带讥讽神色。
容寄白喃喃:“她好厉害……天赋这么高,圣人庄还不教她东西,真是不识良才美玉。”
双剑相击,火星四溅,柳环顾右手的剑被击飞,但她未现慌乱,身子顺势往下一弯,双手握剑,如回马一枪,往盛济刺去。盛济的剑停在她的颈侧,而她的细剑,悬在盛济胸口。
盛济拉她起来,笑道:“道友,承让。”
柳环顾勾唇,“承让。”
场下静默片刻,忽然爆起一阵欢呼,众人连唤精彩,掌声如排山倒海。
霁月早早候着,见柳环顾下来忙迎上去,诧然问:“师妹,你的剑法?”
柳环顾沉声问:“大师姐也觉得是我偷了岁寒的剑法?”
霁月摇头,诚恳道歉,“不,那日是我的错,你本能胜过那名墨门弟子,我会向圣人禀告此事,”她顿了一下,“和岁寒之事,你且放心。”
柳环顾垂头一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仰起脸时,又是一副无辜的神情,“多谢师姐。”
容寄白挤开人群凑过来,笑着朝柳环顾招手。
盛济抱剑微笑,露出认可的神情。
柳环顾左右看了看,望见怀柏与佩玉时,笑容才多几分真心,扯扯霁月的袖,凑近低声道:“师姐,你看。”
霁月眼睛亮起,“佩玉、江渚,你们也在此。”她展目望了周围的孤山弟子,噙起淡笑,“上次推辞二位邀请,今日便由我来做东,请诸位在东海小酌,如何?”
怀柏还没说话,容寄白已高高举起手,“好!”
霁月与容寄白沧海有几面之缘,笑了笑,转过身说:“彩云,你也一起,嗯?”
游烟翠的座位已是空空荡荡,一个外门弟子上前告知霁月,方才游烟翠气冲冲地执抢出门,不知去做什么了。
霁月扶额,“她啊,实在是太过冲动。”
怀柏好奇问:“小公主干什么去了?”
霁月看了眼柳环顾,低声道:“彩云嫉恶如仇,只怕如今去找我门一位弟子,我们先去喝酒吧。”
佩玉问:“不等她?”
霁月笑着摇头,“我传信与她,她若想来便来,不想来便算了吧。”
酒楼临海而立,波涛起伏,潮声连绵。
柳环顾择菜斟酒,举止十分得体,只是给佩玉斟酒时,特意少倒了点。薄薄一层酒水覆盖杯底,微一摇晃还可见得到底。对上怕佩玉茫然地眼神,她笑着说:“小孩子少饮一些酒。”
比起桌上活了上百岁的这些人,佩玉身体的年纪只能称得上小孩子。
众人哄笑一堂、
怀柏笑着靠在佩玉怀里,喊起了那个久别的亲昵称呼,“崽崽啊,听见没有,小孩子少喝些酒。”
冷风乍起,似又有变天之兆,柳环顾合上窗,笑着给几人一一敬酒。
她似经过精心打扮,眉翠唇红,一扫原来病弱苍白之色,低眉带上几分婉转姝丽,眉目流转,顾盼生辉,不输堂上一众美人。
酒正浓时,赵简一笑着走进来。
赵简一道:“好啊,师,”尊字到嘴边吞了下去,转而看着佩玉,笑道:“师妹,你们喝酒居然不喊上我。”
容寄白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今日是盛济的比试,还记得吗?”
赵简一面露愧色,“哎,我……我昨夜和横羽兄彻夜畅谈,对偃甲之术的理解更为深刻。”
怀柏扔一杯酒过去,“有了偃甲忘了师门,罚酒三杯。”
赵简一稳稳接过,酒水点滴未撒,“甘愿受罚。”
喝完三杯,赵简一忽然问:“江渚,横羽想请教一下孤山的道法,他说那招‘biubiubiu’,他思索良久未得。”
怀柏掩唇轻笑。
赵简一又说:“还有,biu也就算了,用手背敲石头是什么术法?”
怀柏问:“什么用手背敲石头?”
赵简一看着佩玉,好奇地问:“就是有个墨门弟子,看见小师妹拿手背在敲石头,居然敲碎好多块大石头,他想请问这是在练什么招式吗?铁砂掌?”
怀柏想起昨晚被讨要的一吻,指着佩玉,气得声音发颤,“你、你、你是,是自己弄的?”
佩玉垂下眸子,神情无辜。仙魔双修让她的身体十分强悍,昨日连碎数块礁石,才把手背弄伤。想来日后使苦肉计要更加麻烦,实在是苦恼。
一个巡海弟子冲进来,面色紧张地跟霁月禀告:“大师姐!海岸数里内的礁石都被打碎了,恐怕是有水族来犯!”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佩玉。
原来是你干的呀!
佩玉被看得不好意思,耳垂通红如血,想执杯抿一口酒,却发现杯里早已空空荡荡。
霁月忍不住轻笑,“不必担心,不是水族。”
巡海弟子大惊,“不是水族那又是谁?谁会这么无聊?他和这些石头有仇吗?”
容寄白哈哈大笑,“就是这么无聊!”
笑声里,又有一名巡海弟子冲进来,大惊失色地唤:“大师姐!”
霁月摆摆手,苦笑着说:“我知道怎么回事,被毁坏的礁石不是水族干的。”
那人道:“什么礁石?不是这件事,大师姐,刚刚游师姐追着岁寒跑到了海上!”
霁月猛地站起来,变色道:“什么?就她一人?”
巡海弟子点点头。
“速去通知圣人,”霁月握住飞羽弓,朝众人拱手,“失礼。”而后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扉。
冷风猛地灌入,他们这才发现,窗外早已是乌云密布,风雨将侵。
作者有话要说:柳环顾的资质其实是很好的,以怀柏的资质为单位来算的话,佩玉这辈子是个怀柏,柳环顾是个怀柏,以上都算天才了,师尊是天天天才。
师尊虽受但强,而且也不总是受吧,我觉得她有时候还满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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