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九自幼在雪峰谷长大，可未曾与谁这般亲近。
生生地强迫自己僵硬着身体不动，让男人别入的那支发簪。
眼看着那吻便要落下。
她仿若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一下子炸了毛，猛地将男人一把推开。
几乎同时，门外响起了声音：“太子殿下，是时候该启程了。”
不仅解了鸾九的尴尬，同时也避免了男人因为她动作而大怒。
鸾九推开南璟烨后，立马侧过身，没有敢看他。
手心还是捏着一把汗，余光有些担心地扫向男人。
南璟烨被这一推，回过神来。
眉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直觉自己这是魔怔上了头，怎么会——！
他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那个……外面冷，把狐裘带上吧。”
说完，南璟烨也没看鸾九，抬脚就朝外而去。
鸾九在身后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去八皇子府的路上，两人坐在车内，都保持着沉默不语。
并肩而坐，却是视线各自飘向一处，没有丝毫的交汇。
到了八皇子府，是南璟安亲自在门口相迎入座的。
除了东宫，鸾九没有去过别的富丽堂皇的府邸。所以她也说不上来，八皇子府如何。
左右，院子很大，房间众多就是了。
宴席没有在厅内，而是安排在了八皇子府上梅林中一处空地。
在空地处筵摆了席座。
此时，梅花正开得灿烂，暗香浮动。
她和南璟烨来得算是晚的了，这席面上，大多都已经落座。
“臣弟还以为太子与太子妃不肯赏脸。已经啊，做好被人笑话的准备了呢！”
南璟安今日着一袭月白长袍，手执酒樽，含笑而立，衬得他身旁的那株红梅越发的明艳了。
“女子出门，总是要梳妆的。所以晚些，亦是正常。”南璟烨端起酒樽微抬，以回应。
“也对，毕竟是太子妃，自然是要精心打扮，不能对不住东宫的排场的。对吧，太子妃？”
面对南璟安的发难，南璟烨正准备回应。
但转头瞧见鸾九清冷的脸，想起那日在椒房殿，便又先按捺了下去。
“若不盛装出席，怎么对得住您的盛情邀请？你说呢，八殿下？”女子眉眼微弯，寒风而过，那挂珠盈动，拂过颈项处的狐裘。
若柳枝的新绿，轻轻地掠过白雪，娴静而清雅。
闻言，南璟安神情错愕了一刹那。
敛神，开始好生地将鸾九细细打量，如果说上次在椒房殿他觉得是巧合，或者说是意外开窍。
但是这一刻，南璟安心中确定，蔚锦玉，变了。
“殿下。”一个下人上前，在南璟安耳旁低语了两句。
南璟安回头往无人的拱门处望了一眼，暂且放过了鸾九，折身离开。
“从前便晓得你嘴上从不饶人，但都是直来直去的，却不知这拐着弯儿损人的本事也不小。”男人显然因为方才鸾九堵了南璟安一道儿心情十分愉悦。
听后，鸾九本来想说，你不知，是因为你心盲眼瞎，总念着那白月光云良媛去了。
但思及自己跟他做那进水不犯河水的约定，又将那话咽了回去，扯了扯嘴唇，没有言语。
她端起旁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暖意在身上渐渐蔓延开来。
盖上茶盖，茶气在眼底浮起的雾意消散。
目光刚好落在对面空缺的席面，但见两个男人在南璟安的引领下落座。
一人着黛蓝色的外袍，白玉冠束发，腰间也是挂着一白色玉佩，流苏随着步履而动。
另一人则一袭紫袍，一条紫带束之，并无他饰。
昨夜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在那梅枝上积了一层薄白。
风一过，随风而落，依着那紫色的衣袍，竟是顺滑而下。
给那清丽的紫色，平添两分谪仙的气息。
瞧着这身形，鸾九的放下茶盏的手一颤，以至于那茶盏顷刻歪倒。
热茶泼手，她吃痛低呼一声缩回了手，茶盏沉闷地落在雪地上。
那热茶浇在雪上，瞬间升腾起一团冷雾。
对面席座的男人闻声望过来。
鸾九望见那紫衣男人的眼，心底一震，是他！
即便此时的这双眼中没有那日的凶悍，但她依旧不会认错。
女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南璟烨以为她是被烫的，关切地问，“严重吗？要不要紧？”
“啊？”鸾九回过神来，对上南璟烨拧眉关心的目光，摇头，“没，没事。”
立马有下人来换掉茶盏。
鸾九睫毛颤了颤，敛起心绪，提起裙摆缓缓坐下。
但是那目光还是情不自禁地往男人的方向而去。
视线交汇。
鸾九屏住呼吸，强抑自己心中的震荡。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十六年里几乎都待在雪峰谷，见的人不多的缘故，所以才会尤为地对这双眼睛记忆深刻。
说不上默然冷血，那种感觉就像是漫天的大雪，整个世界都是死寂的白，唯独那尽头燃着一簇不熄的火苗，在凛冽的寒风中簇动。
是她所羡慕的。
“府上下人不懂事，叫太子妃受惊了。”南璟安一个眼神，便是立马有人将那负责她这边宴席的婢女给拉了下去。
“慢着。”鸾九再次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那被拉远的婢女，转身看向南璟安，“八殿下，此乃我自己不小心没放稳，不关她的事。”
“太子妃这是在为一个婢女求情？”南璟安着实有些讶异。
语气微顿，复而开口：“没有伺候好太子妃，未曾及时地奉上太子妃需要，便是他的过错。”
其实鸾九也不是那般的心善，只不过是觉着，自己的错自己承担，不叫他人顶着而已。
但既然南璟安这般言说，“既是八殿下府上的规矩，那我也不便多言。”
“还真是好笑！一个连腹中孩子都下得去手的女人，此时倒是假惺惺地给一个婢女求情，做给谁看呢？”
“可不是怎么的？往日里，哪次席面不为了彰显她的高贵对婢女非打即骂的！”
“这云太师啊，还真是沉得住气。他女儿都给被整得那般惨了，竟然还能这般淡定地坐在席面来。”
“是啊，要是我，谁要是害得我女儿遭了那般罪，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的，更甭说与凶手同席宴饮了！”
鸾九站在那处，耳旁是那些大臣的私语，目光尽是异样。
这窃窃的声音不大，却偏生的，恰巧她都能够一一听到。
“嘭”地一声，南璟烨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四下寂静。
气氛突然僵凝。
“哈哈。”南璟安干笑两声，“太子妃，大家都是偏听了些风言，想来太子妃大度，都能够为一个下人求情，自然也不会与大家一般计较的，是么？”
方才那些大人私语，虽然都清楚说的是谁，但也没敢直言。南璟安这句话，便是将所有的都一下子全部挑开了来。
话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在了鸾九身上。
只感觉这雪化的时候，寒意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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