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九垂眸。
南璟烨那脸可以说比那砚台还要黑了。
她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浅浅扬唇,抬脚绕过几案,朝云丰走去,“云太师。”
走到云丰跟前,鸾九轻轻一福身。
一直冷脸坐在案前饮酒的云丰顿时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脸色难看,语气也不佳,“太子妃若是想怪罪,大可下令处置老夫便是。尊卑有别,又何必这般折煞老夫!”
“此举,乃是我对您作为父亲的歉意。”
话落,云丰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瞪着她,下唇抽了抽,“您……您的意思是……”
别说云丰,就是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听说当时太子在东宫门口将太子妃打个半死,太子妃都死口咬定不是她。这突然承认,究竟是何意思?”
“谁知道呢?兴许不知又憋着什么吧?”
方才私语的两人,又低声交头接耳。
鸾九扫视了一眼四周,颔首,“我承认!”
顿时,周遭一阵倒抽气声。
“蔚锦玉!”
听到她这么说,南璟烨顿时眸色一沉,那几案上的手,倏地握成了拳头,青筋暴露。
他发誓,要是这回蔚锦玉再敢摆他一道儿,他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了去!
“诸位为何这般神情?”鸾九望着众人,笑道,“我承认,在云良媛这件事上,我作为东宫太子妃,确实是我没有照顾好云良媛。作为太子妃,不仅应该打理好东宫上下,更应保护好太子的血脉。”
“对于云良媛的事,因我照顾不周之故,我感到十分的抱歉。是以,明日便启程前往寺庙诵经斋戒。”
“但请云太师放心,东宫定会查明真相,给云良媛和云太师一个公道!”
瞧着众人的神色一变再变,鸾九心中一阵冷笑。
转过身,面朝云丰,凝视着他的眼睛,“相信以云太师的颖悟绝伦,定然不会听信风言挑唆,从而叫太师与太子之间的师生情罅隙生疏的。对吗?”
“这……”云丰也没有料到,蔚锦玉会这么说。
在他的记忆里,蔚锦玉,要么就是说不是她,把这些人教训一顿;要么就是再一副就算是她,也奈何不得她的架势。
突然这般态度,这般问他,倒是云丰始料未及的。
一时之间,云丰竟然不知该如何应答,张了张嘴,半天字沉吟了一个字出来。
鸾九也没有等他做出反应,转过身,踱步到方才私语的官员席位旁的梅树下,“倒是有些大人着实有趣。不说一把年纪,怎么也是七尺男儿,竟做些道听途说嚼舌根的事。”
鸾九抬手,寻了一桠梅枝,轻轻下拉,那细碎的雪洋洋洒洒落下。
“也不知怎么当上如今这个官位的。”女子语气疑惑颇甚。
毕竟今日能被南璟安邀请入席的,怎么也是官身不轻的,亦或者前途无限的。
那枝桠停落女子鼻翼处,许是这梅香沁人心脾,那眉宇间的疑惑又漾开浅浅淡淡的笑意。
自问自答:“应当是祖上恩荫之故,不然总不会是买来的吧?”
顿时那两位大臣的脸都绿了。
一人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可以血口喷人!我告诉你,就算是丞相大人在这儿也是不敢这么说的!你赶紧给我们道歉!”
“道歉?”鸾九含笑的语气倏地冷凛,“啪”地一声,梅枝折断。
那清脆的声响配上鸾九突然染霜的眸色,竟是看得那大臣心头一颤。
“这位大人,我可从未说过谁,您非要对号入座,难不成还要怪我没有拉住你么?”鸾九唇角的弧度凝着冷意,“再者,以下犯上……您说当如何?”
鸾九的声调很轻,仿若雪翩翩而落,很柔,却裹着浓重的凛寒。
大臣看着她唇角扯动的冷意,吞咽了一口唾沫,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求助地望向南璟安的方向。
一直看好戏的南璟安这才有了动作,他放下酒樽,起身,正准备朝鸾九走来。
他张了张嘴。
不待他开口,便见鸾九一个转身,神情的冰凛仿佛春风拂过,一下子消融,眉眼带笑,灿若桃绯。
清脆的声音含着笑意,似风吹过檐角的铜铃,那与风碰撞般好听。
“殿下,你瞧。八殿下府上的梅花比旁处的要别致得不少。”
她握着那一枝梅花提着裙摆小跑回到南璟烨跟前,宛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你说,我们回宫的时候,向八殿下讨要两枝,八殿下舍不舍得给?”
她这般举动,不过是跟鞠若欢现学现卖的,没想到还挺管用的。
南璟烨怔怔地望着她,满眼全是她方才浅笑嫣然的模样。
“殿下?”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从她突然的转变中立马反应过来。
还是坐在南璟烨对面那深蓝色华服的男人率先开口:“八哥虽说把这一片梅林宝贝得很,但若是太子妃开口,八哥定然是舍得的。”
这个时候,南璟安才从方才鸾九那一系列变化中缓过神来,“那是自然。太子妃喜爱,别说是两枝梅花,就是搬两株到太子妃的明月阁都可以。”
“是嘛?”鸾九手中捏着梅枝,放在鼻尖,侧着身子,下巴微扬,“既然八殿下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勉为其难受下了!”
南璟安:……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意思意思地说句不用吗?就这么受下了?
要知道他培育这一片梅花林,可是花了他不少心思的!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南璟烨开口:“锦玉,要知道这宫里宫外,能叫爱梅如命的八弟赠梅,还是两株的,你可是第一人。还不快谢谢八弟。”
南璟安自来偏爱梅花,是以,本应在梅花林中的树下设宴席的,硬生生的,他给挪到了梅花林中央的空地,背靠梅树摆席。
南璟烨一改先前的沉色,这语气别提多轻快了。
“多谢八殿下割爱。”鸾九含笑点头。
瞧着南璟安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
感受到两道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鸾九顺着望过去。
与那目光的主人对视,她望着那一袭紫衣,眼中的笑意,僵了僵,缓缓消散。
那做深蓝色华服的,既然叫南璟安哥哥。
她记得蔚锦玉说过,当今皇上有十二个孩子,其中六位皇子,六位公主。
八皇子后,就是九皇子和十一皇子。
先前在椒房殿,皇后说十一皇子在军中锻炼,那么他当是九皇子南璟奕。
那他身旁的那个紫衣男人……
没人上前与他攀谈,他也就静静地坐在一隅,不知他是谁,鸾九也不敢贸然发问。
以免身份露了馅儿。
不过,能得南璟安亲自接待,想来定然也是身份不凡的。
想是南璟安失了两株心爱的梅花,生怕再失了,是以后面的宴席,也没有再为难她。
直到离开八皇子府的时候,鸾九瞧着南璟安看她的眼神中都还带着几分幽怨。
“明日,我将启程去寺庙,至于那红梅,还望八殿下得空送去明月阁,好叫我回宫时一眼便能看到。”离开时,鸾九如是与南璟安说。
险些没气得他当场翻脸。
倒是他身旁的南璟奕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太子妃也是这般风趣之人。”
当场南璟安就给了他腹部一胳膊肘。
马车行驶到宫门口,鸾九和南璟烨步行回的东宫。
在东宫门口,她与南璟烨分道。
走了两步后,身后的男人追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蔚锦玉!”
他语气急切,拧着浓眉,凝视她好一会儿后,终是开口问她:“云良媛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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