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毕竟是大家太太,心里有气也不会对着两个乡下女人撒——她觉得那是丢了她的身份!于是左右看了几眼,拉着有点不情愿的刘小婉,轻轻地一甩袖子,让一个婆子留下照看,面色不明地走开了。
那个婆子也是章夫人的左膀右臂,但没有刘婆子外显,是个不动声色的主儿。她得了主人的颜色,悄悄往房间一角退去,然后立在那儿,微微低头,跟一根柱子似的,不声不响的。
桂婶没留意到这根柱子,看章夫人的衣摆一在门口消失,就立即跟曼青如出一辙,伸手掐住他的胳膊,先狠狠地拧一把再说!一边掐她一边压低了嗓门,“你这个家伙,惹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曼青也生气呢,但是还算没有气糊涂,余光一扫看到了门边的那根柱子,立即清咳了一声。桂婶还在气愤中,压根就没留意到;张野本来身体还有点虚,一早上被这么折腾,加上被掐得生疼,也没留意到,于是曼青又咳,再咳,好了,他们终于注意到了。
“怎么了曼青,你也不舒服?”张野立即看了过来,有些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关切,“是不是我传给你了?你别太靠近了,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桂婶也看了过来,但曼青好好的她是知道的,于是心念一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也把刚才的愤慨给收了起来,“还说呢,都是听说你生病了,我们一着急,一脑门子的汗,这一路又吹了风,可不是容易伤风么?!哎呀我也有点头疼,我要回家去歇一歇——青丫头啊,这里就交给你了啊!”
桂婶又嘱咐了张野几句,就抽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好似突然发现了门边的人形柱子,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外走,“咦,大妹子你咋还在这里站着呢?这里不用服侍,让青丫头留在这里就好啦!——她跟张老大都定亲了,两人就等着成亲呢,让他们小年轻去折腾,我们都上了年纪了,要是也被传了病了那可不得了!”
那婆子善于隐忍颇有心机是没错,但那都是深宅后院里的小九九,都是些在台面下运作的小伎俩,何时这样大咧咧地放到嘴巴上来说过?而且这些乡下人毫无礼节可言,都定亲了,还能这样大咧咧地见面吗?还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
奈何她一肚子官司都抵不过桂婶的蒲扇大手,三下两下地欲言又止,很快就被桂婶给拉了出去,门也在她的背后给“啪”地一声关了起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曼青一直看着门边的这出闹剧,心里是五味杂陈。她这厢还在凌乱呢,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力气,“别看他们了,看看我吧——”张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和疲惫,还有些不甘、生气、可怜……
这只熊是在撒娇吗?
曼青转回头来,盯着他看,心里满是新奇,一时也顾不上说什么好了。
张野看她不说话,语气越发小心了,“怎么了?生气了?还是你也不舒服?”说着他就去拉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身边拉,“我摸摸看,看你有没有发热?”
“没有——”曼青不得不回答了,“我好得很,刚刚那是要提醒桂婶——”
“我不放心,你头低点——快点,我摸摸就放心了!”张野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于是不依不饶起来,“快点,别让我担心!”
“呀!”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曼青一时不妨,就几乎整个人地跌到了他的身上,还好手快,一手撑在了他的胸前,一手撑他颈边的床上,这才没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可是,这姿势……
曼青赶紧要起来,但张野要是这么好的机会还抓不住,他也就不是远近闻名的张老大了——只见他轻轻地将胸前的那只手一拉,曼青再也稳不住,整个叠到了他的身上。
“你干嘛呢——呀——快点放开!”曼青惊呼一声,顿时感觉一股厚重的男人味扑面而来,脸上解除的,鼻子里闻到的,耳朵里听到的,眼睛里看到的——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天旋地转的,一时是衣角,一时是肌肤,一时又是他的面孔……
“别乱动,让我抱会儿!”张野发出一声喟叹,舒服得在怀中人的头上闻了闻,“可累死我了,总算安静了!”
曼青还想挣扎,但手劲儿怎么敌得过熊一般的张老大,哪怕是只生病了的熊。“你放我起来——好好说话行不行啊?”
张野嘴角扯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可惜曼青没看到,声音却是无比的可怜,“我不舒服,头疼,全身发热,难受死了——你就让我抱抱好不好?”
曼青这样独立的姑娘,最是吃软不吃硬,尤其还是这只大熊一样的男人撒娇,她不自然地动作就轻柔了很多,“要是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啊!”
张野心里得意,接着可怜兮兮地道:“有谁看见啊,桂婶刚出门,她肯定会在外面看着的——对了,桂婶怎么也跟你一起来了?高四两这个家伙,我只是想让他去请你来——不过桂婶来了也好,那些婆子们烦得很,让桂婶去对付他们正好!”
说到这个曼青就来气,手上再用力想挣扎起来,奈何还是动不了,于是就泄愤似的狠狠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还说呢!你这都招惹的什么人啊,快吓死我们了好吗?桂婶和桂叔也都急死了,都是你这个不省心的!”
张野一看这么好的解释机会,于是赶紧搂着姑娘,小声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解释完了还赶紧表决心:“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其他心思,我这也算是无妄之灾好吧!你不单要相信我,还必须要帮我才行!”
曼青被他调整了下姿势,此刻正舒服地躺在他的身上,闻言就撇了他一眼,“怎么帮你啊,帮你赶走县台大人家的漂亮小姑娘?要是人家伤心了怎么办?这事我可干不出来——”
张野闻言就捏住曼青的脸颊,往两边轻轻一拉,“必须要赶走,要不有你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