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阳光逐渐的隐入黑暗,考场内却是灯火通明。斗茶会前三考已结束,到了出三考名次的时间。数百名考生安静的站在宽大的无双殿内,翘首以待远方那空无一物的白色纸墙。十七名评审缓缓地从室内走出来,向考生微微点头,接着几名执事搬着凳子踩在上面,一张大红色的纸张贴在了上面。
红底金字。
三考前十可参与终考,决出名次。
人群像是炸了锅,潮涌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几百名考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或者是激动,朝着张榜处一拥而上。沉荼被人群给挤得东倒西歪,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挤到了榜单下。
第二十名!?
最后一题答错了?
她根本不敢相信,身影更是在人海中摇摇晃晃,似是下一秒便要倒下。
“真是难为她了,双十茶都能懵对。”吴息兮坐在远处,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不过就算答对了,那又如何?”厚厚的信封通过侍女的手早已进了郡守的口袋,那可是就算是当一辈子的官,也摸不到的数量。
沉荼啊沉荼,就让你看看跟我做对的下场吧。
“不可能错的!”沉荼喃喃自言自语道,“那就是双十茶,味道形状都是一模一样!而且入口即甘,那不是双十茶会是什么茶!?”
跌跌撞撞的从被人群从内挤出,她站在人海中,却感觉自己孤立无援,世界只余下了她一个人。
这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一定是!
她轻轻晃动着自己的脑袋,脸色惨白,余光却扫到远处吴息兮得意的模样,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我要求验茶!”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二考时间一到,所有的茶叶就会当着考生的面取出全部封存于正殿大堂内。若是对于自己的考试成绩有疑虑,成绩出了之后可以要求验茶,执事会与考生一同前往,并且取出由所有的评审来审核答案是否正确。
若是评审得出的成绩就是榜单成绩,证实了榜单并未作假,反而名副其实。那么……验茶的考生有生之年不得参加斗茶会,哪怕是子孙后代参加斗茶会,也常会遇到困难。所以一般都没人申请验茶,哪怕是心知肚明有所作假,也宁愿忍声吞气的再熬上三年,参加下一届的斗茶会。
沉荼看着远处的吴息兮,眼睛清亮。“我要求验茶,我愿意承担后果!”
几名执事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上前将沉荼带出人群,前往正殿大堂。
随着他们的移动,胸腔的跳动像是要停顿了一样,吴息兮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攥成了一团。沉荼的成绩到底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因为最后一味茶叶被他们临时换成了双十茶,与之前的答案不同,她就是满分!
“开罐!”执事站于封存沉荼茶叶的地方,目光严厉扫视了一圈。
开罐了就会发现茶叶不对,发现茶叶不对了的话,就会一步步的调查下去,调查下去就会发现自己动的手脚……
看着执事的手放在封条上,郡守只觉得他是要将自己的心撕去一部分,大脑一阵嗡鸣,胸口那封厚厚的信封再也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安慰……
“慢着!”郡守听到自己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这于理不合。”
集中在茶罐身上的视线通通转移到郡守处,他干咽了一口口水,“开罐之事不可如此轻率,理应由评审来进行。而且也应该给这位考生考虑考虑的机会,毕竟此事并不是小事啊,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他根本没有指望沉荼能够放弃验茶,只是情急之下有些病急乱投医了,目光投向十七名茶匠的其中一名身着墨绿衣衫的人身上,那是他的人……
微微点头,执事松开了手底下的封条,转身看向评审们。
墨绿衣衫的人明显一怔,随即便接受到来自郡守的目光,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能帮。
看郡守的反应便知道是动了手脚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敢张嘴便将黑的说成白的。若是他们开除掉他的茶籍,剥夺了他的茶匠称号,那也太亏了……
郡守的动作十分明显,明显到沉荼都皱起了眉头,心里更是敞亮,大声说道,“郡守不要担心我,我自己要堵上这一生的斗茶会资格的,若是有什么偏差,肯定与您无干。况且只是验茶而已,谁开罐都一样,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恐怕是没人能做手脚的。若是真无问题,我二话不说转身走了便是,郡守不用太担心了。”
“开罐吧。”沉荼目光沉着,严肃的说。
郡守张了张嘴,却实在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止下去了,只好求救地看向吴息兮的方向。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呢?郡守大人您也知道明哲保身,之前为了讨好上头,二话不说便能将吴家弃之如敝屐。如今,也到了吴家明哲保身的时候了,郡守大人您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沉荼吧。
是她,要求验茶的!是她,让你的乌纱帽保不住的。
吴息兮只当没看到郡守的求救信号,低头掩下了眼里的流光。
“今年的斗茶会倒是比往年精彩了许多。”玉扳指在大拇指上打转,云流看得津津有味。
古月却摇了摇头,“今年的斗茶会也是比往年腐败了许多。云大人应该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人,斗茶会都敢动此手脚,岂不知藐视圣意思吗?”
茶香飘荡在空气中,罐子已开,只等评审们过来审查了。闻到味道,刘老却是明显的怔了怔神,眼里满是震惊地看向了吴息兮。
“她就是个白眼狼!”亦陶恨恨地将杯子砸到了地上,“白救她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楚荆撇了撇嘴,“那你要她认输吗?然后出了无双殿便被吴息兮抓走?”
亦陶被问得愣住了,却不知道怎么帮吴息兮开脱。
“人都有私心。你站在你的角度认为吴息兮可怜,我作为旁观人却觉得沉荼可悲。”楚荆摇了摇头,“事情也处理完了,我该走了,再不走黄门的人恐怕就要发现将军府里的是个傀儡了。北凉的事,就交由你处理吧,总归你现在也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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