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蔡睿弱弱的虚应着,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关照过他张家了,上任几年来他从来没有主动拜访过张抗,也就是因为张泽这人出手大方,两家才算有点接触,否则的话说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为过。
但是他又不好一口否定,因为张泽说要报答他。
用什么来报答,张家豪富……
张泽笑眯眯的看着蔡睿阴晴不定的脸,胸有成竹的开口道:“对了,伯起兄,我前一段时间遇到了个大月国商人,在他手上见到一件稀世珍宝……”
“哦,是什么宝物?”蔡胖子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蔡睿上马车的时候,怀里抱着张家送的五彩琉璃灯,看他满足的样子,简直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张泽目送着那辆奢华的马车离开张府,抚掌笑道:“明日便可募兵了。”
第二日,天公作美,红日当头,温暖无风,正是一个晴朗艳阳天,就连久未露面的鸟雀也飞出来凑热闹,在城东募兵处叽叽喳喳的欢叫着。
张拓端坐在募兵台上的大帐里,手里拿着他的梅花枪,身着一件筩袖铠,这是一种现今还不太流行的铠甲,顾名思义,它是桶状而带袖,像是一袭现代的短袖套衫,由一片片精细的百炼钢钢片编成,因为带着短袖,可以连带保护使用者的上臂与腋下,非常的精致,当然造价也同样不菲。
典韦就站在张拓的身后,虽然做了军司马,但是他的主要职责还是保护张拓。
到了辰时,募兵处围观的人才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不过他们大多数只是围观,并不上前应募。
张拓歪着头想了会,让宋瑞从军中选出几十个精锐,在高台上操练喝杀,借此激起百姓的血性。
可惜收效甚微,那些百姓指指点点不时的点评两句,甚至还哄笑出声,就是没有一个上前的。
张拓正要走上前去进行演说鼓动,却看见叔父张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拓儿,大事不好,咱们恐怕被蔡睿那厮坑了。”
张拓心里一沉,冷声道:“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好了吗?”
张泽端起案几上的陶碗喝了口温水,恨恨的说道:“昨日本来说的好好的,我以为蔡睿不会耍什么手段,谁知道他竟然做出这种事,咱们让他们帮忙张贴的募兵告示全部都被改了,兵饷良田之事一个也没提,说是为国效忠岂能言利……”
“该死,怪不得没有人来应募,”张拓重重的顿了顿手里的梅花枪,一股火气开始在胸口燃烧。
“不止如此,为了搅合咱们的募兵,太守府真是不遗余力,他们先是在咱们的募兵告示上动手脚,将应募的好处去掉不说,还说咱们募兵是为了剿灭黄巾,剿灭东莱的黄巾之后还要去河北征战,字字诛心,就好像当了咱们的兵就会注定没命似地。”
“还有呢,恐怕不止于此吧,”张拓强忍着火气继续问道。
“他们在城西募兵处同样开始募兵了,我先前还在纳闷他们为什么不让咱们在城西募兵处募兵呢,”张泽有种深深地挫败感,被自己认为蠢得像猪一样的人耍了,那自己不是比猪还笨?
“城东人少,城西人多,咱们看来是募不到什么兵了。”
“出尔反尔之辈,让某带人取了他的首级便是,”典韦听了也很愤怒,他现在是征北将军麾下军司马,对今年的募兵同样充满了期待,谁料到竟被人用小人手段毁了。
“叔父,要不然就杀过去算了,我们有五百骑兵,其中两百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攻其不备,不难斩杀蔡睿匹夫,”张拓杀机大盛,以前没有官职在身他就敢杀人,现在有权力了更添他几分杀意。
“糊涂,为将者岂可逞匹夫之勇,杀他蔡伯起或许不难,可你有没有想过,先不说怎么面对数千郡兵的反扑,此举大伤征北将军府的清誉,无故斩杀一方牧守,以后如何取信天下,”张泽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汉朝人,对礼法纲常的理解比张拓要更深刻。
张拓和典韦对望一眼,都有些丧气。
有些东西不是武勇就能解决的,勾心斗角无论何时何地都无处不在。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张家不是在自己的治下募兵,在黄县募兵就等于挖蔡氏的墙角,而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谁知道张家兵成之后会不会图谋东莱。
蔡氏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蔡睿无能并不代表他麾下都是蠢材,蔡氏一族实力雄厚难保没有几个能人。
“将外面的募兵台撤了吧,咱们从长计议,”张泽叹了口气,初战不利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为何撤掉,即便不多也总有些人前来应募吧,”张拓有些不舍,好不容易让蔡睿松口的,谁知道错过了今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太守支持,这黄县能有几个愿意到咱们这边应募的,应募到的这些人,要么是地痞流寇,要么是奔着为叔名望而来的,地痞流寇先不说,犹如害群之马,那些奔着我来的,大多和我有些交情,管理起来颇多掣肘,不如不要。”“唉,只得如此了,”张拓无奈的宣布结束第一天的募兵。接下来几天,张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众人思来想去竟然没有半点主意能够破解眼前的困局。张泽几次前去太守府拜访蔡睿,都被以各种理由推脱。这时候,张拓才清醒的认识到,怪不得三国演义里这么多谋士的戏份,一个好的谋士对于一个军事集团来说,简直就堪比大脑。张拓自己并不笨,见识也算超群,张泽更不用说简直就是人精,典韦在二王山的时候以谋略立身,可是他们都算不上谋士,至少算不上能够解决眼前困局的好谋士。所以他们只好等待那些带着张抗书信出去的军卒,看看能不能有好点的谋士来投。可惜,事与愿违,送信路程离得比较近的军卒已经陆续返回,可惜无一例外空手而空,即便有回讯的也大多是诸多借口,到一月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投。初平元年二月,董卓见关东军气势甚盛,对洛阳形成威胁,在朝堂上提出迁都长安之事,随后,董卓先鸩杀前少帝弘农王刘辩;又因袁绍带头反对自己,大杀袁氏,自袁绍叔父太傅袁隗以下,袁氏死者五十余人。张抗在观霞山讲学时听到的这个消息,他当即扯乱发髻,跪地捶胸,嚎啕大哭,泣骂董卓不止。第二日,张氏阖府上下皆麻衣素缟以尽哀伤,就在这一日,有观霞山学子名田豫字国让者,自荐于征北将军府。张拓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心底有些犹疑。单看谈吐相貌,也没感受到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而且太年轻,只比自己大两岁,算是刚刚成年,最主要的张拓不记得三国演义里有这号人物。“在下便是将军府校尉,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足下可否告知为何今日来投?”张拓思来想去来时决定直白的问出来,以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格,十分希望自己的谋士可以推心置腹。“呵呵,小将军所虑豫岂能不明,既然得问我便坦诚相告,也不是不可言之事,”田豫拱拱手说道:“令祖被人称作灵帝一朝九大奸臣之一,德行有亏,然而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豫素来不信传言,昨日堂上所见足以说明长清公乃是汉室忠臣,更何况先帝早已为令祖平反,田豫认为当年之事另有隐情。”还真直白啊,灵帝九大奸臣之一,张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足下久居我张氏观霞山,想必知道将军府之事,当下困窘之局,不知何以教我?”张拓对这个坦诚的年轻人印象很好,便直奔主题——考校。“呵呵,小将军身在局中不能尽观事态,豫有一事不明,将军府何必困守一地,何不弃黄县而奔他处?”田豫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离开黄县?张拓有些迟疑,“在黄县方便募集兵勇粮草,他处乱匪猖獗,怕不能立足。”“哈哈,将军此言差矣,”田豫摇摇头说道:“只要有金银,钱粮随处可买,况且张氏财帛丰足,至于兵勇,难道将军忘了府上的兵勇大多数源自何处了?”这句话如同一句炸雷,在张拓脑袋上轰的一声巨响,让他有种扇自己耳光的冲动。“国让兄大才啊,只一言便解我多日困扰,请受张拓一拜,”张拓这话可不是客套,他离席而起,对着田豫深深拜了下去。田豫大惊,连忙爬起来扶住张拓,两人执手相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得国让,如虎添翼!”张拓一面禀明祖父一面吩咐麾下准备启程。听了事情的经过,张抗立刻任命田豫为军谋掾,参赞军事,尽管他对讲堂里一向沉默寡言的田豫印象并不深。其实三国演义里并不是没有田豫,张拓孤陋寡闻罢了,演义上说“魏主曹睿闻东吴三路进兵,乃自引大军至合淝,令满宠、田豫、刘劭分兵三路迎敌。”而历史上,田豫这个人就更加光彩了,他指挥过的有正史记载的战役,一共有九场,战绩是八胜一平,三次斩将,堪称三国北疆第一将,可谓从无败绩,而且他在《三国志·魏书》中有专门的传记《田豫传》。张拓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捡了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