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昌阳之后,张拓的势力范围看上去才算有点规模,从蓬莱到昌阳呈条状,占据了山东半岛的边缘位置。
由于这片区域是黄巾兵灾的重灾区,张拓占据的这些地方人口竟然只有十来万。
就算是古代最大比列,十人养活一名士兵,他也无法常备一万人规模的军队,更何况眼下这十万人里最多的就是老弱。
张拓和田豫商量后,按下了继续征战的心思,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准备。
以征北将军府的名义,张拓下达强制性命令,要求凡是十八至三十八岁的壮年男子,必须和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幼组成家庭,最低限度是两人。
就连他军中的将士也不例外,典韦娶了一名带着孩子的妇人,并且还认养了一位老人。他的侄子典锋,今年二十岁,由典韦做主从灾民里娶了一位未嫁少女。按理来说这就够四个人了。
不过典锋那小子并没有就这么“罢休”,他还收养了五个被遗弃的孩子作为义子义女,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一岁半,一时之间成为张拓这项政策最显眼的人物。
张拓没有亏待他,任命他为督邮,为他监察治下各项政策的实施情况,督邮位小权大,锻炼一段时间后必将身居要位。
而符合条件但是拒绝执行这种政策的人,必须无条件从军,而且不会被赏赐土地,以后即便立功也无法和那些踊跃参与的士卒相提并论。
赏罚兼有,恩威并重,再加上东莱的士族富户几乎全部被袭掠一空,这项政策的执行出奇的顺利。
不过事后,也不是没有麻烦,北海孔融就公开表示,此举悖于人伦,母不生而有子,父不问而娶妻,于禽兽无异。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孔融此言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让张抗的声誉雪上加霜,但是大儒郑玄却站出来支持张拓了。
当然郑玄只是支持张拓这项政策,并不是说他就投靠了张拓,人家当世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儒,根本不会看上他一个黄口孺子。
郑玄是山东人,曾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游学归里之后,复客耕东莱,聚徒授课,弟子达数千人,家贫好学,终为大儒。
党锢之祸起,遭禁锢,杜门注疏,潜心著述。以古文经学为主,兼采今文经说,遍注群经,著有《天文七政论》、《中侯》等书,共百万余言,世称“郑学”,为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
客耕东莱,意思就是离开家乡,到东莱种地,实际上却是变相囚禁,这和张抗居住在黄县是一样的,终身不得离开禁锢之地,也就绝了他们入仕的希望。
他们同是党锢之祸的受害者,张抗是因为学生参与了太学生的运动,而郑玄是由于自己以前做过杜密的属吏,后来黄巾乱起,朝廷大赦党人,他和张抗几乎同时被平反,此后朝廷每次征召都有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又同样的抗旨不就。
这样说起来,他们应该能够成为朋友。
可惜两人的经文理念有冲突,再加上文人相轻,故而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次郑玄声援张拓,并不是说他要和张氏交好,而是因为他这些年在东莱见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尤其是老幼无所养,那些饿死冻死的总数高达二三十万人。
张拓的这一政策如果不从道德的角度去苛刻的论断,绝对是最适合东莱这片焦土的政策。
就因为张拓一纸命令,数以万计的在破洞草窝等死的老人,被领走赡养,这对于64岁的郑玄来说触动太大了,所以丝毫不给孔融面子的直接驳斥,就在他每日讲学的讲堂上,数百人在座得闻。强制并户、分发田亩,与此同时,张拓画草图命人打造新式犁。这种犁是张拓小时候家里每年耕田都要用的,可惜他只能画出大概的结构图形,为了能够尽快设计出最实用的犁子,他找来最好的木匠、铁匠、老农,进行了数次“三方会谈”,最终确定了新式犁的标准,这种犁子被张拓命名为长清犁。新式犁子使用了钢铁部件,靠人力拉耕很不方便,张氏便自己出钱买牛。这时候张泽为了张拓的婚事已经前往长安,辞去军职后的宋峙顶替他负责这件事,最先造出的三十艘中型战船,全部被用来运送耕牛。三月底,张拓保留了两千常备军马,其余之人全部放归田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春耕。张拓不是没想过屯田的事,东莱现在地广人稀。对于屯田来说再适合不过,但是这个能够保证张拓军来年粮草丰足的提议,遭到了田豫的反对。他认为民间劳动力不足,如果不放士兵回家种地,势必会影响秋季的收成。既然做了这么多收买民心的举措,何不好人做到底。粮种由官府提供,田地由官府提供,耕牛由官府提供,就连劳力也算是官府出的,一时之间,张氏在东莱的声望达到了极限。有敢在东莱东部沿海一带说张氏坏话的,绝对会遭到这些百姓的群攻。其中就有一名来拜访郑玄的荆州士子,因为说了张抗德行有亏之类的坏话,被几个田间老农失手打死。士子的家仆告到县衙,牟平令田豫以证据不足为由敷衍了事,使得张拓在荆州士人的心目中等同无赖。重生至今,张拓也就这两个月才算过上了安稳点的日子。被刘桥的儿子打晕,造成了穿越事实,接着第二天就被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追杀,然后护着家眷一路杀到黄县。黄县的安稳日子也没过几天,他又不得不踏上拼搏的征程。现在终于有了个地盘,虽然又小又穷又又偏僻,但是却是他一刀一枪拼来的。身处这个乱世,要想不委屈自己就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去拼,所以张拓并不反感前段时间忙碌的日子,不过如果能忙里偷闲休息一下,他也不至于感觉闲的发慌。这些天他一有空就陪伴家人,尤其是父亲张裕,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心里的疙瘩却没有解开,每日里多数时间枯坐发呆,就连平时最喜欢读的经卷也束之高阁。一个好好的人突然没了一只手臂,换做是谁都不会淡定从容。仪容在古代是一个士子很重要的一面,就好像庞统长得丑便不被几乎所有的诸侯待见一样,失去一只胳膊的人也势必承受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张裕相貌俊美,即使三四十岁了也堪称风度翩翩,他是在周围人的羡慕仰望下走到今天的,可是断了手臂之后,他感觉别人看他的目光,要么是厌恶,要么是同情。“父亲,孩儿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特来向父亲请教,”张拓这一日一如既往的前来探望父亲,坐定之后直奔主题。“国让大才,有什么事情问他便是,”张裕神色索然的斜倚在卧榻上,房间里门窗紧闭,所以让人看不太清的太的表情。“呵呵,父亲说的是,不过他毕竟也才二十岁,又是学的行军论战之道,对已治国之事却有些力不从心,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就不想让他从牟平赶过来了。”张拓此时带着五百精锐驻扎在蓬莱,而田豫坐镇牟平,凭着手上的一千五百军马护卫治下的安全。“既如此,说来听听吧,”张裕犹豫了一下,终于松了口。“我这次买来从各方买来近万头耕牛,分发下去的时候说是借给百姓使用,眼看着春耕就要结束了,有点百姓已经开始准备还牛了……”“这些牛你不打算要了?”闻弦歌而知雅意,张裕很容易就猜到了儿子的意思。“正是如此,”虽然花的都是叔父张泽赚来的钱,但张拓并没有扭扭捏捏,就和花自己的钱没区别。“这可不是小财啊,”张裕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笔钱差不多能够买到三千匹战马,你可要想清楚了。”“父亲,这乃是长远之计,照顾得当的话,一头牛可以劳作很多年,对百姓来说极为重要,更何况,我觉得随着天下越来越乱,牲口的价格会越来越高,咱们这样做既能藏富于民,又能得百姓之心,何乐而不为呢。”“你想做便做就是了,我虽然不知道文叔赚了多少钱,但是此举还不至于伤筋动骨。”“父亲,孩儿前段时间听说了一个故事,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本来张裕是没有心情听故事的,但是儿子这时候说出来,显然和刚才的事情有所联系,他又忍不住好奇,便坐直身子道:“你且道来。”“京师有个小吏,乐善好施,除了养家糊口,结余的钱财大多赏给了城中的乞丐,他每日前去衙门应卯,都要给一个乞丐三文钱,从无间断。”“那这个乞丐一定十分感激他,拓儿的这个故事难道有什么深意?”“呵呵,父亲且听我慢慢道来,故事才刚开始,若是就此结束岂不落入了俗套?”张拓见到自己的故事勾起了父亲的兴趣,心中十分高兴,继续说道:“可是过了一年,小吏每次都只给那乞丐两文钱了,如此还不算完,又过了一年,小吏连两文钱都不给,只有一文钱了……”张裕擎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这故事看似无趣,恐怕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