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紫瑶站在窗口,静静的望着天边斜阳,手里捻着一根五色彩绳。余晖落上睫毛,晶莹婉约中难掩幽幽落寂。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金玲端着食盒走了进来。紫瑶将五色彩绳收进袖口,道:“还没回来?”
金玲摇摇头:“还没。”
紫瑶有些失望。
“不过……”金玲又道:“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起码我打听到皇上为什么急着见王爷。”
“为什么?”
金玲神神秘秘的趴到紫瑶耳边低声道:“听说,王爷逼死了当朝太师。”
紫瑶闻言,想也不想道:“不可能,秦太师曾做过变态冰的太傅,他怎么会杀他呢,一定有蹊跷。”
金玲哑然:“小姐,你变了哦。”
“什么?”
“王爷喽,你不是巴不得他死掉的吗?”
紫瑶脖子扬得老高:“我现在也巴不得他死掉,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没准儿就被你说中了,这么晚王爷还没回来,八成没好事。”
紫瑶没说话,兀自走到桌旁,往杯子里填着茶水。
金玲顿了顿,又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叫人对王爷用刑啊?”
“那也是他活该。”紫瑶道。
“那万一皇上很生气,会不会直接叫人砍了王爷?”
紫瑶继续倒茶:“砍了倒干净了。”
金玲道:“小姐,我知道你讨厌王爷,可也不用倒光我的茶泄愤吧?”
紫瑶低头,茶杯满溢,织锦的桌布已被茶渍淹没大片。金玲走过去,拿起茶壶摇了摇:“一整壶,好容易晾的,小姐,不是我说你,你真败家。”
月黑风高,树叶沙沙做响。
荷塘边,一个黑影,踏风而行,几番起落,如燕子穿梭。倏忽之间,掠过小桥,直往伊洛辰屋下而去。将近时,落地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
惊闻脚步声,来不及揉痛,一轱辘翻进廊内,藏身柱后。胧月下,黑衣人容姿如玉,眉眼如画,微翘的嘴角彰显着任性与俏皮。晶亮的水墨双眸警惕的探寻着声音来处。
却不是廖紫瑶又是何人。
“飞雨,就算我们拿了伊蓝香又如何,送不进宫等同无用。况且,今日非月圆,王爷未必会用到。”段飞云扯住身前比他高了一头的段飞雨道。
“那也不能这么等下去呀,那姓丁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王爷毒发……”飞雨急道。
“你听我说,如果真是君要臣死,我们现在去也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不如等到天亮,去枢密院问问林大人再说。”
飞雨叹气:“那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说完话,便一起离开了。
紫瑶藏在廊柱后听得真切,刹时,满院子好看的蓝灯、硕大的香炉、一屋子的异香,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在眼前接连浮现,不免有些思维混乱……
次日,金玲在府内逛了一大圈后,嘴上挂个油瓶就回来了。紫瑶一边作画一边打趣道:“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我们小姑奶奶了?”
“哪个也不是,都没人理我。”
“膳房的人吗?一定是你偷嘴太多。”
金玲道:“才不是呢,我根本就没去膳房。”
“那肯定是飞雨了。”
“别提那个高粱杆儿了,一早就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正好。”紫瑶搁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来,把这个送画馆去,看看值多少钱。”
金玲接过手一看,皱眉道:“你画个鼎做什么?”
紫瑶将沾染了墨迹的双手放进水盆,青葱白嫩:“兴趣始然。”
临近中午,金玲回来了,连同那幅画也带了回来。一进门,先连干了三碗清水:“我早说过,画什么不好要画个鼎,根本都没人买,大热天害我白跑一趟,热死了。”
紫瑶斜靠妃榻,只顾看着手里的棋谱,也不抬头:“是你说要减肥,我才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你的,你倒埋怨起我来。”
“我想好了,等到冬天再减肥,那样比较凉快。”
紫瑶哼笑:“你这辈子也减不了了,你就等着胖死吧。”
金玲伸出指头点着紫瑶怒道:“我为你的怪画跑了半天,你居然还诅咒我,活该你的画卖不出去。”
“怪画?明明是你们不识货。”
“切,这次你可糗大了,偏偏就有懂行的,人家说你这是药鼎,挂在家里不吉利的。”
紫瑶搁下棋谱,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金玲见嘴上讨了便宜,显得无比开心,以得胜者的姿势哼道:“我去膳房讨梅子汤,心情好的话,也许会考虑给你带回来点,懒得理你,哼。”说完,一蹦三跳跑出门外。
不消片刻,又一头扎了进来,连呼带喘道:“回,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紫瑶将棋谱抛上抛下:“他迟早要回来的。”
金玲咽了口气道:“抬回来的,在,在角门。”
啪的一声,棋谱落地。
紫瑶干笑着将书拾起:“谁这么大义凛然,居然为民除害?”
金玲鄙视道:“你不是这么没人性吧,我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王爷给的,而且人家还……”
“还救过我嘛,你说过很多遍了。”紫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金玲继续无比耐心的教导:“那王爷现在受了欺负,我们也不能说风凉话是吧?”
“不说风凉话,难道还买二斤水果看他去不成?”紫瑶伸出两指从果盘里摘了一粒葡萄,放进口中,悠然的抿着:“我看你八成是看错了,什么人能欺负了他,该不会是他睡着了才被抬回来的吧。”
金玲无力垂头:“睡着了会吐血吗?”
紫瑶一粒葡萄籽卡在了喉咙,死撑着脸皮笑道:“这、这么有趣?”
金玲上下打量着紫瑶,一边挠头:“小姐,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那你慢慢在这感觉,我看热闹去。”说完,人已哼笑着出了门。
拐出小院,跨过月亮小门,隔着荷塘,紫瑶远远看见那边屋檐下,站着数名侍卫,门口处时不时有下人进出,却不见段氏兄弟的身影。
适才的恬淡早已经不知所踪,紫瑶秀眉微蹙,缓缓走了过去。
“王爷可是回来了?”
“回王妃,两位段大人正在里面给王爷疗伤,暂时不能进去。”
“那,那我坐这里等好了。”紫瑶指着回廊下道。
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紫瑶开始围着回廊绕圈,一圈,两圈,三圈,还是没人出来。紫瑶又开始蹲下,站起,蹲下,站起……
一个侍卫道:“不如王妃先回房,有消息了,属下再过去给您报信儿。”
紫瑶想了想,点点头:“有劳。”刚要离开,但见一名家丁正引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女从荷塘小桥上走了下来。美女朝那家丁摆了摆手,似是认得此处,那家丁行了礼便躬身退下。
美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很是可爱,半点朱唇时不时的抿着,倒是一副腼腆万分的娇滴模样。待到近前,美女对守门侍卫道:“洛辰大哥回来了么?他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吗?”
标准的娃娃音,听得紫瑶一抖又一抖,大热天里,寒栗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