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蕉牢牢记下顾永慧的吩咐,一刻都不敢耽误,小跑着往贺行恪离去的方向追去。
顾永慧这才和阿雀一起继续前行,很快回到雪馨阁,见到一直在雪馨阁里候着的李拐婆。
顾永慧并未和李拐婆客套,直接让李拐婆从她被送到梅苑那一日说起。
“长宁伯府的人,是在龙溪村附近的山崖下找到大姑奶奶您的。您被抬回来时,摔得面目全非、浑身是血,看着怪吓人的!”李拐婆说起当时的情形,还有些心有余悸:“大家伙儿私底下都说您活不过来了,于夫人想让您替嫁,头一回不心疼银子,撒大银钱替您请来名医,一连请了好几个名医,流水般的用了好多名贵的药材,才把您从阎王殿抢回来!”
“您虽然福大命大的留住一条命,但醒来后却一问三不知,言行举止和小娃娃无异,大家伙儿都说您这是把脑袋给摔坏了!后来于夫人就派人把您接回长宁伯府了,没过几日,老奴就听说您代替二姑奶奶嫁到承恩伯府去了。”
李拐婆说的这些,顾永慧先前就已经知道了。
她想了想,问道:“当年于氏可有查清楚我是如何摔落山崖的?”
李拐婆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没听人提起过。”
“那她有没有派人查清楚我流露在外那几年的事?”顾永慧又问。
“老奴曾听长宁伯府拨过来的那些仆妇议论,说于夫人是有心想查的,但因大姑奶奶您失了心智、没了记忆,所以无从查起。”
顾永慧闻言暗暗冷笑了一声,心想于氏若真有心想查清楚,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可于氏却说无从查起,分明是怕查出她已许配过人,或是早已生儿育女,不能替顾永娴嫁入承恩伯府守寡。
顾永慧虽然还未找回记忆,但却可以肯定自己没被顾家找回来之前、流露在外时,一定有一个男人和她关系密切。
那个男人可能是她的夫君,也可能是她的情郎。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适合嫁入俞家。
可于氏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趁着她失忆,硬把她嫁去俞家守寡!
于氏这等于是在她身边埋了个雷,且这个雷随时都可能会炸开———倘若和她关系密切的男人找来,或是俞家人不惜代价的去查她流露在外时的事,那些刻意被于氏隐藏的秘密,就很可能会被揭开。
最坏的下场就是她已为□□,却冒充黄花闺女嫁入俞家……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个于氏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以后她得小心提放才是。
顾永慧暗暗记住于氏这个人,随后又问道:“据说当时你一直在我屋里服侍我,那我昏迷不醒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李拐婆眯着眼回想了许久,才猛一拍大腿:“老奴想起来了!大姑奶奶昏迷不醒那几日,有一次夜里,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阿克’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人名。还有,当时您手里还死死攥住一块玉佩,怎么都不肯松手!”
李拐婆把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后,顾永慧便让她先行退下,独自一人倚坐在窗边梳理情绪。
她望着窗外开得正艳的十八学士,默念两个关键词:“阿克?玉佩?”
这时,绿蕉正好前来回话:“夫人,奴婢打探清楚了,先前那位玄衣公子,是东平王嫡次子,姓‘贺’名‘行恪’,还是皇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顾永慧急声打断绿蕉的话。
“贺行恪。”
顾永慧语速飞快的把几个词串联在一起:“贺行恪?!行恪……阿恪……阿克……”
读音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同一个字?!
她当年昏迷不醒时记挂的男人,是不是就是贺行恪?
顾永慧再次激动起来,有些急切的追问绿蕉:“那贺行恪是否精通医术?!”
绿蕉摇头:“奴婢变着法子打探了一圈,问的人都说贺将军行军打仗会,医术却是一窍不通。他们还说贺将军若是精通医术,当年东平王老王妃病重,他就不必四处求医,自己出手医治就是。”
顾永慧仅存的那丝希望,听了绿蕉最后那句话后彻底崩塌。
贺行恪曾替他的祖母四下求医,那就证明他真的不会医术。
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梦中那个青衣男子。
因为梦中那个青衣男子医术十分高明,对许多奇症绝症都有所涉猎,顾永慧治好嘉善公主古怪病症的方子,也是他教给她的。
因此贺行恪若真的是青衣男子,根本无需替祖母求医———若是连他都治不好,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治好了。
这个认知很自然的存在顾永慧的心里。
她虽然不知道青衣男子的身份,也没记起更多和他有关的事,但他“医术高超”这一点她却可以肯定,这个认知好像深刻在她心里般,在她记忆里也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想必他的医术真的十分高超,才会让她即使失忆,潜意识里也依然记得这个事实。
而他若不是贺行恪,又会是谁呢?
阿克,阿克……
顾永慧似着了魔般低喃这两个字,更是逼自己顺着这两个字一遍遍去回想,不放过任何她能记起来的蛛丝马迹。
她想着想着,头很快又钝钝的痛起来,痛得她最终只能打住思绪,阖眼小憩。
这一回,她又做梦了,还做了一个艳丽奢靡的梦……
还是那个青衣男人,还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
梦里他们鸳鸯交颈、恩爱亲密,似神仙眷侣。
他抱着她,整个人如火炉中的烙铁般坚硬滚烫,可他似乎比之前几次要隐忍,他们之间的姿态虽暧昧亲密,但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静静的抱着他,似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反倒是她,身子似蔓藤般紧紧缠住他,双手攀着他的脖子,用力的亲吻着他的眉眼。
但这样远远不够!
她的身子比他还要滚烫,似落到了油锅里,又似被人架在火上炙烤,让她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蹭去,像只焦躁不安的小猫。
“阿克!阿克!”
她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情迷意乱、低声呓语。
被他紧紧缠住的男人似下定了决心般,终于不再犹豫……
顾永慧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只迷迷糊糊的记得,二人攀上顶峰时,她如痴如醉,那种微妙奇异的滋味深深刻入她的骨髓,一直到她挣脱旖旎梦境,依旧清晰的记得。
…………
顾永慧从梦中惊醒后,俏脸潮红、浑身是汗,尤其是下身,湿湿腻腻的。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
她大惊失色,又有些惶恐不安———她一完璧寡妇,居然会做如此真实的梦?
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红唇亲吻他五官的灼热感,记得她的红唇轻触他胸口那道细细伤疤时,他身体紧绷得似一张满弓。
她还记得梦里的她,看到他身上那道细细的新疤时,整颗心微微疼痛的感觉。
她心疼他,所以更想安抚他,所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动……
她的心跳随着回忆梦境而迅速加快,仿若再一次身临其境。
她不敢再往下细想,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古怪的梦,转而思索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若是她梦到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么那个青衣男子,莫非是她流露在外时的夫君?
可她若真有彼此相爱的夫君,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三年了,他为何一直没来寻她?
这个艳丽奢靡的梦,非但没有解开之前的谜团,反而带给她更多的谜团。
顾永慧将纷乱的思绪梳理清楚后,起身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让人再把李拐婆唤来。
“你可记得,我被抬回来时做何打扮?”顾永慧问道。
李拐婆道:“打扮?您当时浑身是血,老奴看不清楚啊!”
“你且仔细想想!”顾永慧为了不让人猜到她的真实用意,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问李拐婆:“想想我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料子是贵重的丝绸,还是寻常的粗布,梳的是什么发髻?可有戴首饰,戴的首饰是否名贵?你且把你记得的逐一细说,否则我如何去同邬氏讨要?”
“您当时穿的衣裳料子,老奴实在是记不得了,只记得不甚名贵……不过老奴倒是记得您当时梳的是百花分肖髻,首饰倒是没戴几件,老奴依稀记得只有三、两朵珠花,一根金钗,一对珍珠耳坠,还有您握在手里那块玉佩,其余便没了。”
“百花分肖髻”是未出阁少女才会梳的发髻。
顾永慧听到这五个字,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之前那个旖旎的梦,也许仅仅只是一个梦罢了,很可能是她最近急着找回记忆,常常胡思乱想才会做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