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要在山上过夜后,空地这儿很快生起了火, 架起锅子后煮了粥食, 不远处的道上, 几个人举着火把, 李管家还在修马车。
安芝叫了两个人到后方值守,若是夜里有马车过来,也好让他们注意些不要和李管家他们撞着,这边宝珠将粥盛出来端给安芝:“小姐,水不多了。”
“留着给大家喝。”
安芝转身看到小叔在查货, 让宝珠先给李管家他们端吃的去,起身到唐侬身后:“掉下去好几箱。”
“放的什么?”
“绸布,重的都压在底下, 最上面摆的最轻的几个箱子,可惜了冯家送的那些草药。”安芝数了数,掉了下有四五个箱子, “明天一早让李管家看看, 有几个是装瓷的,要是摔碎了就不用带走。”
“那辆马车怕是撑不远。”
“那就少放几个箱子, 撑到庄子那里换一辆,前边几辆多压一箱就行了,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可以跟着大家走过去。”安芝算好了时间, 原本天黑时能到庄子, 如今多拖延一天, 回去后即刻出发去杨子山也还来得及。
唐侬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天,声音温和:“夜里早点休息,明日要赶车。”
一个时辰后,李管家那边暂时修好了马车。
就地取材难免粗糙,好在能够撑下山去,李管家带人最后巡查附近后,留下轮着值夜的伙计,空地中很快沉寂下来。
山林内偶有声音,远远的响起,吵不醒累了一天的行人,添了柴火的火堆烧的正旺,安芝休息的马车在三辆中间,柴火哔啪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隔着帘子的马车内,安芝猛地睁开眼,有声音!
躺着静了几秒后,安芝缓慢抬起头,透过帘子能看到外面的火堆,值夜的伙计在打瞌睡,火堆没灭,一切都很安静。
从宝珠身上翻过去时,这丫头还喃喃了一句:“小姐您都晒黑了,快把帽子戴上。”
安芝失笑,睡梦都不忘惦记着这个。
宝珠梦中喃喃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并没有被安芝吵醒。
马车外如刚刚一样的安静,仿佛安芝是在梦中听到的脚步声,往外走一些,暖风吹着,没有遮避的天空宽广无垠,四周祥和的很。
唯一遗憾的是,今夜的云太厚,遮挡了月光,使得夜色笼罩下的山林尤其的黑。
这么出来走一趟,安芝早没了睡意,白天发生的事又一直盘亘在心底,于是安芝取了火把,决定再去翻车的地方看看。
安静的夜里,任何声音都会显得突兀,脚踩过碎石,声音瑟瑟,附带着回声,总有种背后有人的感觉。
安芝走到陷下去的地方,火把凑近,这个踩下去有膝盖那么深的坑底,隐约有黄土,安芝探下去试了试,发现是紧实的。
再看这个坑的大小,马车在这段路上跑过去的话,车轮下陷,翻车还是小事,很大可能连人带车都会翻下去,而这段路已经在高处,虽说路边的坡度看起来并不陡峭,可人摔下去,是伤是死都难说。
安芝用力踩那坑,轻声嘟囔:“不像是塌陷的。”
从坑中上来,安芝拿起火把往傍晚小叔指过的地方照去,想看看那塌出来的黄土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刚扶了路边的树准备探下去,迎面一股劲风,朝她袭来。
刀撞到棍子上的闷声,火光跳跃,急促的脚步声在周遭响起,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一瞬陷入了喧杂。
安芝朝后退去,手中的火把抵不住几下,翻上平地后看着冒出来的四个黑衣人,这才惊觉几个值夜的伙计不太对劲,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们醒过来。
安芝倏地看向已经烧干的锅子,水有问题。
“宝珠。”安芝到马车这儿,用力推了几下,里面的人这才有些反应。
安芝从货箱内抽出刀子抵了几下后,那边箱子摔倒的声音终于将李管家他们惊醒,众人出马车,看到这情形来不及反应,那四个黑衣人就朝着装货的马车冲去,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毁这些货。
安芝几乎是一瞬间断定了路上的坑也是同一帮人所为。
“大小姐!”李管家被伙计护到后面,看火苗已经窜上了箱子,又气又急,计家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这哪里是山贼来打劫,这分明是同行搞的鬼。
“你们几个保护好李管家和宝珠。”安芝扭头找小梳子,“小叔人呢?”
小梳子摇头:“没看到三老爷。”
安芝踹退了一个黑衣人后,发现不止是小叔不见了,还少了个常跟在李管家身边的小伙计。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边上传来一声痛喊,安芝奔过去,小伙计倒在地上,一个黑衣人正将匕首从小伙计胸口拔出来。
“住手!”安芝刺向黑衣人的脖颈,却不想他根本没理会,匕首利落的在小伙计脖子上又是一刀。
安芝提刀将他的匕首抵住,黑衣人反手朝她刺来,安芝心惊这个人的身手好过那四个,不敢小觑,两个过了数十招后,安芝发现了他左手的弱点。
靠近他时快速的拿出匕首朝他左手臂刺去,他的手肘忽然抵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敲。
安芝手腕刺痛,手中的匕首抓不牢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安芝吃力躲过后看着他,不是她自负,这招数她从未失手过,也确幸两个人旗鼓相当下定能伤了对手,可他却这么快就破了她的招式,像是有所预料一样。
难道这并非是他全部实力。
对方并没有给安芝很多时间去想,他直冲着安芝被打伤手腕的这条手臂攻击,安芝知道他的弱点却无法近身攻击。
眼看着小梳子那边扛不住,那几个黑衣人已经烧了一辆马车,安芝心一狠,半个身子迎上他,决定要借此偷袭。
泛着寒光的匕首近在咫尺,安芝右手中落下一枚快刀,这时山风拂起,吹过来的风中满是烟灰的尘味,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檀木香味。
下一刻,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安芝手中的快刀飞出去,打在了刀面上,抬眸,黑衣人落下的刀与一柄长剑相交,就在安芝手臂半寸开的距离。
初七将匕首抵住后,黑衣人很快后退,保持了一丈开的距离,与他们对峙。
安芝看了眼初七,也没工夫问,二对一朝黑衣人冲过去。
可刚刚还对安芝穷追不舍,下手狠辣的黑衣人,见此后转身就跑,随即是哨声,那边四个黑衣人听见过,快速的撤了。
“别追了!”安芝叫住小梳子,继而转身走到树边,小伙计瞪大着眼看着半空,眼中还是满是惊愕,他到死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脖子和胸口上满是血。
初七看了下他胸口的伤势:“一刀毙命。”脖子上这一刀就是多余的。
安芝闭了下眼,嘴角微颤:“你过来了,沈少爷是不是也在这里?”
初七扛起小伙计往火堆走去:“姑娘放心,有初五在,大少爷很安全。”
那就是在这附近了,可四周黑漆漆的,她既看不到那些黑衣人的去向,也不知道沈帧在哪里,更重要的是,眼前还有已经被烧着的马车,李管家带人扑灭了火,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坏了。
“小姐!”宝珠冲上来,看到初七背后的小伙计吓了一跳,想去准备些水给小伙计擦洗,等人放下后才发现已经死了,宝珠虽说胆子不小,可这样的场景是第一回撞见,小丫头吓的脸色惨白,“小姐,他……他!”
“把他放到马车上去。”安芝轻抬了下左手,不动声色换了右手,让李管家将剩下的东西清点一下,“入夜喝的水有问题,大家都别睡了,天明时我们就启程下山,到庄子再休息。”
“水怎么会有问题,就是从宣城带来的,也没遇上别人。”李管家看了下周遭众人,水是他亲自准备的不会有问题,现在水出了问题,也就只有这些人有机会在水中动手脚了。
安芝摇头:“我去找小叔。”
“大小姐我跟您一块儿去。”小梳子忙起身要跟着一起,这时平地下的坡路上,唐侬走了上来,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奇怪。
“小叔!”安芝上前,见唐侬扶着左腿有些奇怪,“怎么了?”
“夜里睡不着,原本想去下坡路看看,结果不小心崴了。”唐侬苦笑,一抬头,看到大家都在,空气里还有一股烧焦的气味,“出什么事了?”
安芝扶住他:“幸好你崴了脚。”要是小叔在这儿,场面就更乱了。
“怎么了这是?”
“小心!”
正说着,没注意脚下唐侬被地上的藤给绊住了脚,恰好安芝的左手使不上劲,站的最近的初七伸手来扶,被唐侬反抓了一下,趔趄着竟然没有摔倒。
安芝那边没注意看清:“小叔你没事罢!”
唐侬摇头:“先与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被他握了一下手臂的初七,看着他一瘸一瘸走过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