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云白,略有些凉的微风轻拂过万物,一字排开的大雁朝南飞去。远处青山峻岭,蒙蒙雾气环绕,宛若仙家净土。
见谛神逸望过来,老驴供认不讳,笑道:“以我的驴生经历来看,适当的小误会有利感情发展。”
梨涡嘴角一抽,禁不住瞪了眼老驴。原来谛神逸根本不曾生过她的气,老驴却故意说些那样的话让她误会。
“看来好多了。”谛神逸轻语。他手心处跳跃着点点光曦,一株颜色通红的草忽然浮现。
梨涡定睛一看,它正是血凰草,可治愈她的伤势。
她眨了眨眼,默声接过血凰草,直接将整株草塞入口中,皱着一张脸艰难地嚼烂吞咽。
淡淡的灵气流转四肢百骸,犹如身处暖炉之中,血凰草药性温和,算得上是温补之药。
“你要不要做些衣裳?”梨涡身形微晃,顺势抓住谛神逸的左袖。她前日做完被套后,那两匹黑布还剩了不少,足够做一两件衣裳。
“你做?”谛神逸语气微扬,似乎带点儿戏谑之味。他右手轻抬,很自然地怀住她的腰,助她些力气以便她站着舒服些。
“是隔壁的张婶子做。以我的手艺,便是我做了,你也不敢穿。”梨涡嘟囔,眼角余光瞧见老驴很是欢快地甩着尾巴,似乎在取笑她。她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我衣裳足够,你可留着做别的。”谛神逸垂眸低笑,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耳尖。
梨涡的脸蛋倏然变红,心跳加快。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富有磁性,用她故乡的话来讲,便是极其的性感。
“抱抱,羞羞脸!”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小不点躲在院门后,小小的头露了出来。
梨涡偷偷瞟了眼谛神逸,随即横了眼小不点,故意板着个脸道:“嚷小声点,免得叫人听见了坏了你哥哥的清白。”
谛神逸似笑非笑,垂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握着她腰的力气大了些。
梨涡吃痛,赶忙纠正道:“我说错了,是坏了我的名声。”
张爷爷步履蹒跚,自拐角处走来,见到这一幕后一怔,随即眉眼里攒出点笑意,慈祥道:“梨涡也是大姑娘了,是该找个婆家。”
晴空碧如洗,微凉的风吹起众人的衣裳。
梨涡轻皱着眉,寻思着她是否该做个娇羞的表情,再说一句她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婚姻大事就托张爷爷做主?
可谛神逸会同意吗?
“不请人屋里坐么?”谛神逸轻声提醒。
梨涡自杂乱的思绪里收回心神,招呼张爷爷与小不点屋里坐。
她本欲让爷孙俩这几日都来她家吃,只是昨日赔了些钱后,家里一贫如洗,哪还好意思请人来吃饭。
幸而张爷爷推却,言称他与小不点能过日子,不好再去叨唠她。
“我和娃子还要去田里收拾,明年春日才好播种,就不进屋了。”张爷爷牵起小不点的手,瞧了眼懒散蹲在墙角的老驴,善意提醒梨涡:“这驴太老了,还是快点宰掉吃了吧。”
老驴眼睛微眯,嘴巴一张,一口稀松却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打了个响鼻,随即翻了个身,面向院墙,将驴屁股对准了众人。
梨涡干咳了一声,眼睛里满是笑意。这老驴太有性格,想来年轻时也是一能折腾的主。
张爷爷并不知老驴是修士,对于他这些动作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和梨涡道别。
梨涡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目送爷孙俩离去。她扯了扯肩头的发丝,时不时抬头看眼谛神逸。
见梨涡并未有进屋的打算,谛神逸轻声道:“我去拿个椅子来,你坐着罢。”
“我想去拾枫叶。”梨涡小声说道。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因她要枫叶是为送谛神逸,可她此时不便独自一人去,需他搀扶她。
天色已亮,大多数村人正欲去田中割稻,若她真去拾枫叶,很有可能会相遇他们。
若是谛神逸扶她去,村人便是再纯朴,面对她与他如此亲密的动作,也会误会。
诚然,谛神逸心思通透,略略扫了眼周遭的袅袅炊烟,耳旁隐隐传来窸窣动静。
他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抬手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现在要去么?”
梨涡轻轻地点了个头,耳尖地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其内还夹杂着小孩软软的声音。
“那去吧。”谛神逸话语简洁,欲扶着她缓步走出。
“等会。”梨涡慢步进屋,一番洗簌后,这才与谛神逸一道外出。
不出她所料,一路果然碰上许多村人,所幸都是充满善意的取笑。
梨涡轻咳两声,被许多村人打趣,心中多少生出一丝尴尬,忍不住将头埋进谛神逸怀中。
谛神逸面色淡然平静,只在村人嘱咐他照顾好梨涡时,才微微点了个头。
“到时可得请我们来喝喜酒。”许多村人笑道,大步远去。
满地的枫叶,梨涡摸了摸下巴,瞧着枫树上越见稀松的枫叶,郁闷道:“秋日已过去一大半,枫叶越发火红,到冬日就没了。”她以后去哪儿找枫叶送他?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狂风,红枫被吹得漫天都是。
梨涡不得已闭上眼,忽的脸上被拍上了东西。她抬手一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瞧见了手上的东西,原是被风吹来的一片红枫。
她躲入他怀里,避开那随红枫一同起舞的灰尘,细细瞧着这片有缘的枫叶。
它色泽不错,也没有枯黄,开得正艳。
“送你了。”梨涡抬起头,递上枫叶。
狂风已止,红枫纷纷扬扬飘落,好似飞舞的花朵,两人的衣襟发丝上都驻留着一两片枫叶。
梨涡眉眼里含着笑意,那般直直地望着谛神逸。
艳艳的红枫自两人身边穿过,他神色异样,似有些恍惚,就连向来清亮的眸里也似染上了一层迷蒙。
似被迷惑了,他慢慢靠近。
梨涡的心跳犹如擂鼓,砰砰跳得她脑里发晕,扶在腰间的手那里更是传来阵阵热意。
她站立不稳,恍觉要瘫下去之际下意识抱着他的腰,手中的枫叶无声地飘落在地。
但就是这一抱,震散了那一丝旖旎。谛神逸动作一顿,眼底的迷蒙尽去,神色重回初的淡然。
梨涡眸光轻颤,虽还抬着头,但却不再直望着他,只是紧张地等待。
谛神逸略一沉吟,倒没做什么胆怯之举,依着先前的目的在她唇上轻轻一触。
温热转瞬即逝,恍若是梦,梨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可是她的初吻,怎能这样平淡呢?
梨涡有点不满地唤道:“谛神逸……”
谛神逸凝望着左上方,神色平淡,似未听到她的话。
梨涡很不高兴地嘟囔了几句,但想到今日有如此大的进展,不自觉又笑出了声,很厚脸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突然,霞光肆舞,光雨纷飞,淡金色涟漪扩散,这方天地变得紊乱,秩序神链宛若利箭寒芒动世,一朵朵神莲于虚空中绽放。
天地不稳,恐怖威压骤现,道纹交织成片,射出一道道光束,与淡金色涟漪对抗,似乎在阻止它扩散。
淡金色涟漪中,有形神则恍若潮水涌来,一波更胜一波,有如乘风破浪之势,终冲破了那大道纹络,令由大道交织出的阵纹图破灭,它现世而出!
淡金色浪潮始一出现,便让这方天地的草木走向衰败,枫叶片片凋零,气候越见寒冷,仿佛从秋天一下子到了冬日。
梨涡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淡金色涟漪,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熟悉感。
淡金色浪潮翻涌,犹如千军万马袭来,有毁灭一切的能力。
它化成一支利箭,周身光雨纷飞,直奔谛神逸的眉心而来。
凌厉惊天地,寒芒动九霄!
谛神逸面色凝重,将梨涡护在身后。他抬起一根手指,一指点出,神芒迸涌而出,对上那急速而来的利箭。
神霞太过炙烈,刺得梨涡不得不紧闭双眼,纵如此也是眼泪直流。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神皇,久仰!”
声音飘渺至极,入耳即忘。但不知为何,那个声音却令她心中一颤,熟悉之感自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令她心中酸涩,眼泪流得更凶。
她嘴角蠕动,心中有什么东西奔涌而出,百转千回,却总是无法宣泄出来。
待一切平静下来,她才抹尽眼泪,恍觉自己遗忘了重要之事。
她微微睁开一条缝,却见谛神逸微蹙着眉,似在沉思、
“刚才怎么了?”她问道。
谛神逸沉吟少许,神色舒展开来,回归平静,淡淡道:“禁忌之力现世,不符合天地规则,以致它初始之时遭遇天地阻击。”
“它突破了天地的桎梏。”梨涡想到之前的情形。大道纹络交织出现,与那淡金色涟漪对抗,但终究不敌,被它冲出来。
她疑惑问道:“可它为什么攻击你?”
“不知。”谛神逸答道。他顿了顿,又道:“这是来自未来的攻击,跨越时间长河,那位对于时间领域极其擅长。”
“什么意思?”梨涡有点不明白。
谛神逸倒无厌烦之色,耐心解释:“他真身在未来,所发的攻击却跨越了时间长河,追溯到过去,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
“这么厉害?”梨涡咂舌,简直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她心中一惊,急问道:“如今你很强,他伤不了你,可过去你弱小时,他会不会出手?”
谛神逸摇头,微笑道:“寻找正确的时空位置很难,除非以神演术追溯因果时偶然触之,但几率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道来自未来的攻击可称之为奇迹!
“若被他寻到了呢?”梨涡满脸担忧。
这修仙世界太不符合常理,发出的攻击竟能跨越时间长河,若过去的人真因此被杀,岂不是改变了历史?
她联想到自身,也是穿越了时空,才来到了此处。
“我虽不擅时空之道,但却能扰乱时空之力。若真有人对过去弱小时的我动手,那必将越过现在的我。”谛神逸眉目含笑,周身气息依旧清冷。
他屈指一弹,神霞展动,先前被淡金色涟漪扰乱的气候恢复正常,枫叶依旧挂满枝头。
小村中安静无比,无一人出来查探,仿似毫无所觉,未曾感应到这些变故。
谛神逸俯身将梨涡轻柔抱起,慢步朝屋中走去。
梨涡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问道:“你会出手干预,挡住来自未来的攻击,救下过去的自己?”
谛神逸点头,侧头看了她一眼,复又目视前方,缓步而行。
“若是有来自过去的攻击向你出手呢?”她又问道。
“若真如此,那我早就死了,可我如今还活着。”谛神逸微微一笑,又道:“时间法则作为最难修炼的法则之一,这一纪元自今还无人可登临巅峰。”
他微微侧头,想了会儿,轻声道:“唯独在远古神话中,有一位触摸到了,在这一领域他可谓是古今第一人。”
“谁呀?”梨涡好奇问道。
“颛顼天帝,被誉为时空之神。”谛神逸答道。
梨涡细细思索,指尖捏着谛神逸的一缕发丝。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似乎是她故乡的人物。
忽闻一声鹤鸣,她转过头去,却望到一头仙鹤自远方飞来,待飞得近了,她才瞧到仙鹤上坐着三个人。
紫衣飘飘,那是紫阳门紫色系门人的服饰。
显然,那三人也看到了梨涡,却因她此刻身处别人的怀中而神色一怔。
三人身形一闪,已到了梨涡面前,那老者神色有片刻的恍惚,感慨道:“梨涡,好久不见。”
梨涡示意谛神逸放她下来,拱手笑道:“紫长老,您来此可有事?”
两年前,若非紫长老与赤、黄两名长老合力护她性命,她大概早就死在紫阳山上。
“我奉掌门之命送你请帖,邀你去观云辰与云烟的婚礼。”紫长老递上一份烫金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