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倒下,沈从安顿时慌乱起来。他叫了侍从上前,先是吩咐回宫,后又说要去沈城府上。一时间众人皆慌了手脚,不知何去何从。
秦嫀堪堪扶住楚铮,道:“此处离施家医馆极近,你我先送殿下去施家诊治。请沈城之事,你遣个可靠之人去办即可。”
沈从安闻言,像是寻回了主心骨一般,连连称是。当下便安排好了,谁送楚铮去施家医馆,谁去请沈城。
此时天色已晚,施家医馆关了门。侍从很是拍了几下,才将施和叫了起来。因着楚铮身份特殊,施和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诊治开方。
一番折腾后,楚铮悠悠转醒。他斜靠榻上,双眉紧蹙,神情恹恹,领口不知何时扯开了些许,白皙的肌肤上,红疹愈发的明显。
秦嫀拿了五方草水,与他道:“五方草有清热之效,应能缓一缓这红疹,殿下若不嫌弃”她话音未落,楚铮便接了水囊,兑着汤药一同饮了进去。
待药饮尽,他半躺在榻上,合眼歇息。
她坐在榻旁,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是不早了,她一个闺阁女子,着实不方便在外逗留。她抿了抿唇,颇为为难道:“殿下,天色已晚,臣女不便久留。还请殿下体谅一二。”
楚铮忽然睁开双眼,凝时于她,道:“我晓得,你们都不想管我。”
秦嫀被他激的眼眶一酸,低下头来,缄默不语。
这一会儿的功夫,红疹彻底发了出来,密密麻麻殷红一片,十分可怖。他面色苍白,双唇紧紧的抿着。沈从安急忙取了棉帕沾着药膏,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
药膏擦过之后,红疹红疹不消反长。秦嫀垂头思索,他乃是当朝皇子,身份尊贵,若出了事,秦、施、端木三家都脱不了干系。如今情形,最好是将他送回宫中,传召沈城医治。于是,她开口道:“殿下,民间医术有限。殿下不如早些回宫,传沈太医瞧一瞧。”
楚铮凉凉的笑了一声,道:“回宫也好,若是出了事,你们都不必担责。沈从安,备马,我早些回去,也省的碍你们眼。”
沈从安道了声是,还未挪动,便被楚铮掷来的脉枕砸了个正着。他连忙跪下,道:“奴才知道殿下身子不适,奴才这就去备车,请沈太医,殿下还请稍安勿躁。”
楚铮唰的一下将衣衫解了开来,伸手便抓起了红疹。霎时间,十数道血淋淋的印子便出现在了光润如玉的肌肤之上。
沈从安慌忙去拦,却被一脚踹出去数丈。他蜷缩在地,神情痛苦,好半晌一动不动。
秦嫀见状,只得几步上前,半推半抱的将他按回榻上。她摁着他,道:“你怎得这般闹人?若是疹子难受,叫沈从安给你擦药,忍一忍就好。”
楚铮双目通红的望着她,语调凄凉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便是揭了这张皮又与你们何干?”
秦嫀本还惦记着男女之防,可他趁她不备,竟将肩头抓了个鲜血淋漓。此刻,沈从安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侍从也不知去了哪里。无奈之下,她把他衣襟一扯,将药膏一股脑的糊了上去。
彼时,室内灯火如昼,他伏在她膝头,侧目仰望于她,清朗雅致,俊美绝伦。
秦嫀心神微动,只觉他这番颜色,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了。前世,她为他所迷惑,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药膏在他凝脂般的肌肤上缓缓化开,他也终于安生了下来。她为他擦了药膏,理好衣衫,道:“殿下,臣女尚在闺阁,今日所作所为已是很不妥当了。若再晚归,家中实在难以交代。”
楚铮双颊染红,气息虚弱道:“你就这样厌恶我?迫不及待的的想要离开?我如今病着,你都不肯留下来照料?”
秦嫀长叹一声,还未开口,便发现了他的异常。她抬手抚在他额间,滚烫滚烫的,竟是发起热来。这疹子发的急,她越发拿不准是不是误食松子所致。
她用水沾湿了手帕,搭在他额间,道:“殿下发热了,即便不回宫,也传沈太医来瞧瞧,可好?”
他侧过身去,背对于她,道了声不好,便再不说话。
秦嫀去看沈从安,只见他一脸痛苦的冲她拱了拱手,作哀求状。她只得又转回头来,轻拍楚铮,道:“殿下,身子要紧,莫要闹脾气了。”
她这厢正劝着,施颖与端木信鸿便进了门。
端木信鸿一进门便冲到了榻边,他望着一身红疹的楚铮,对秦嫀道:“秦姑娘,九殿下与你出去走了走,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这要是叫宫里人知道,你怕是不妙了。”
秦嫀迟疑的望向楚铮的背影,他不回宫是怕宫里人知道了他红疹之事,牵连自己?他艰难的挨着,竟是在为自己考虑?
端木信鸿微微探身,于秦嫀耳旁悄声道:“秦姑娘,我若是你,便好好的照顾他,直至红疹消掉。既不提回宫,也不提沈城。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皇子生病,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是不少。便是不扣你个谋害皇子的罪名,随意扣个伺候不周,你都少补了一番皮肉之苦。”说到此处,他回身看她,继续道:“如此貌美的姑娘,伤了皮肉以后就不好嫁人了!”
秦嫀闻言,心中两难。她踌躇道:“可,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端木信鸿摇头道:“他都成了这副样子,谁还会听你辩解。他若为你开解,少不得有人寻思你是不是勾引了他。”
秦嫀一筹莫展的望着楚铮。
此时,施颖开了口,道:“秦妹妹,我叫人去你府上传个信儿,就说你歇在我这了,应是无碍的。咱们先照顾好九殿下,他若无事,咱们也可安心了。若是真的不好,咱们三个恐都脱不了干系。”
眼下也无他法,秦嫀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折腾了这许久,夜已然是深沉了。秦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换掉了楚铮额间的帕子。他此刻病着,唇色苍白干燥的极。她端了杯温水与他,他饮尽之后,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她的肩头。
夜深人静,灯火朦胧,她嗅着他衣间好闻的青竹香,竟靠在榻上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忽闻一阵嘈杂之声,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了他怀中,而在门外出声之人,正是骄纵蛮横的苏君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