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秦嫀没想到的是,拦住马车的不是什么歹人,而是昨日她救过的尚书左丞孙女杨姝。她立在她马车前,被冷雨打湿了个透彻,瑟瑟的抖着。
秦嫀见状,忙撑伞下了马车,又叫敛秋拿了个披风搭在她肩头,道:“夜雨寒冷,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上马车说话可好?”
杨姝点了点头,随着秦嫀上了马车。马车中,她擦去脸上雨水,自袖中拿出个荷包,递到秦嫀手中,道:“那日,多亏秦姑娘为我解围。这五两胭脂钱我凑够了,还请姑娘收了。”
秦嫀看着她发间半旧的簪子,柔柔道:“姑娘,那五两银子是九殿下的,不是我的。他怕被人误会,才叫我出手助你。你若谢,也要谢他才好。不过,他乃皇子,银子定是不缺的。”
杨姝闻言,怔了一怔,而后双颊腾的绯红起来。她扯着手中荷包,道:“殿下,殿下他真是个好心人。我该如何谢他?”
秦嫀一见杨姝的神情,就知不妙。她十五六岁,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楚铮生的俊美,又救了她。看她的样子,怕是心中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她自身处境艰难了,若能嫁入皇家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楚铮是万万不行的,苏君璧若是知道,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秦嫀摇了摇头,道:“谢是一定要谢的。只是要将尺寸把握的好一些,莫叫苏君璧误会了才是。她紧张九殿下不是一两日了。”
杨姝听闻苏君璧三字,微不可见的抖了一抖,只是灯火昏暗,无人察觉。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已到了东街。秦嫀在钱庄一旁的点心铺子下来,吩咐车夫将杨姝送回府再回来接她。
亥时末,东街却依旧灯火通明。秦嫀见马车走远,转身便入了钱庄。掌柜核对银票,又为她换了一枚新的印鉴。
秦嫀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那似石似玉的印鉴,问:“掌柜,只凭一枚印鉴,便可知我存了多少银子,又取了多少银子?”
掌柜面色和善而恭谨,道:“端木家世代皇商,钱庄遍布大魏,存取银两全凭这一枚印鉴。姑娘别看这印鉴简单小巧,可里面的玄机可是不少呢!”
秦嫀略略点头,将印鉴贴身收好,望向门外。门外大雨滂沱,已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被这雨扰的有些闷,便想着寻些甜的来食,摸了摸袖袋,才发觉楚铮赠的玉盒没了踪影。她心头一沉,问敛秋道:“我盛糖瓣的盒子,你可见了?”
敛秋见她着急的样子,忙将玉盒拿了出来,道:“大小姐,方才您换衣裳的时候将这玉盒给我了,您忘了?”
秦嫀赧然的道了句,瞧我这记性,便想着去接敛秋手里的盒子。却不料,有人先行一步将那盒子抢夺了去。她抬目,正看见对那玉盒垂涎三尺的端木信鸿。
端木信鸿握着盒子,眉飞色舞道:“我馋了许久,他都不给,原来是给你做的。”不待秦嫀出声,他又道:“这玉盒连同里头的糖瓣,我全要了,你开个价。”
秦嫀两步上前,将端木信鸿的手向上一拍,顺势便将玉盒夺了回来。她双手握紧玉盒,淡然道:“此物为他人所赠,不便转送,还望端木公子见谅。”
端木信鸿双颊一鼓,俊眉一皱,竟撒泼起来,他嚷道:“来人,给我把大门堵上。今晚上你若不交出这盒子,休想走出钱庄一步!”
秦嫀偏不吃他这套,她自袖中摸出块碎银子,扔给钱庄小厮,道:“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是走不了了。你去给我买两个小菜,一壶酒,再买个披风。”
小厮捧着银子,不知所措的瞧了一眼掌柜,又瞧了瞧端木信鸿。
端木信鸿也伸手去摸袖袋,摸来摸出,摸出一沓银票。掌柜见状,忙上前来,恭敬道:“大少爷,您有何事,尽管吩咐。”
端木信鸿道:“给我也去买两个小菜,一壶酒,今儿个我就跟她耗上了!”
秦嫀强忍着笑意,打开了手中玉盒。那盒一开,如花似蜜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端木信鸿眼巴巴的望着糖瓣,咽了口口水。
秦嫀瞧着端木信鸿那样子,忍俊不禁,道:“赠是不能了,若端木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过来尝一尝。”她话音未落,端木信鸿便冲了过来。
一盏茶后,她握着堪堪只剩下几颗糖瓣的盒子,瞧着他心满意足,意犹未尽的样子,悔不当初。
端木信鸿抿了抿唇角的糖渣,颇为满意道:“甚好,甚好。剩余这糖你若是不要,送我可好?”
秦嫀白了他一眼,淡淡开了口,道:“都与你好了,反正就这些了。”说完,她将盒子抛了过去。
端木信鸿忙抱入怀中,道:“盒子也给我?”
秦嫀讪讪道:“糖都没了,我还要盒子作甚?”
端木信鸿目闻言,敛了周身散漫浪荡,自怀中取了两张纸,递到秦嫀跟前,道:“你既将此玉盒赠我,我也不好亏待了你。这是醉红颜的铺子与摘星阁一成的股,归你了。”
秦嫀很是愣了一愣,回神后,她对着钱庄掌柜道:“掌柜的,快去请个大夫吧,你家少爷怕是疯了。再这样下去,端木家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撒。”
钱庄掌柜痛心疾首的望了望那两张纸,劝道:“少爷,万万不可。醉红颜与摘星阁的生意,那都是日进斗金的,换这样一个盒子,实在不值!不值!”
端木信鸿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在钱庄柜台之上,对掌柜道:“此盒,水足清澈,通透如冰,翠色均匀饱满。用的乃是骠国进贡的极品翡翠。骠国翡翠,此种品相者,棋子大小便价值千金。雕工如此精致的一枚玉盒,还是出自皇家,莫说一个醉红颜,便是十个,也是值得的。老萧,你且看清楚,此番买卖,我赚大了。”
萧掌柜忙上前,仔仔细细的将玉盒查看了一番。他不可置信道:“竟是骠国翡翠?少爷好眼力,萧某自愧不如。这笔买卖,少爷做的着实精明!”
秦嫀听到两人所言,方才晓得,原来这玉盒竟然如此珍贵。她懊悔的捶了锤额头,心道,若是个普通盒子,送了也就送了。可这价值连城之物,她就这样送了出去,楚铮怕是无法交代了。这可如何是好?
偏这时,敛冬自雨中急急而来。她进了门,雨水都顾不得擦去,便急急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昨日您用了个宫里的玉盒,想必今日用完了,他们要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