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那塔先是一愣,继而蹭的站了起来,后退数步,紧紧抱住了头。他双眼通红,喉间隐约有声,好似极为痛苦,难以克制一般。
秦嫀疾步上前,握住其手腕来诊,道:“可是哪里不适?告诉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就算我治不好,还有沈太医!”
两人说话的功夫,韩佑匆匆到了跟前。他以剑隔开二人,沉声道:“将军小心。”
秦嫀甩开韩佑,将楚修挡在身后,道:“此处无事,你回去吧。”
韩佑迟疑的扫了一眼楚修,道:“将军,我知道你赏识此人,但他毕竟是匈奴驸马,您还是离远些好。”
秦嫀心中纷乱,哪里顾得上理会韩佑。她回身携了楚修便走,韩佑却不依不饶的拦在了跟前。他长剑半露,语气却是客气的极,道:“还请将军别为难微臣。”
此时楚修已缓了过来,他扶着秦嫀堪堪站住,问:“微臣?秦将军你到底是谁?”若以官职来论,韩佑当自称属下。他称微臣,那秦嫀便是皇族中人了。
韩佑轻哼了一声,微微昂头,正看到了楚修那张剃去胡须的脸。那张脸上,尚有残存药斑,若是不熟悉之人定是认不出的。可他曾任大内禁卫军副统领,乃是皇家近臣,是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收了手中之剑,恭敬且疏离的与楚修行礼道:“见过宁王世子,敢问世子为何成了匈奴驸马?可知,大魏与匈奴仇恨深重,您如此便是叛国!”
秦嫀遮掩不及,只得强辩道:“此人不是宁王世子。”
韩佑当然明了秦嫀之意,她是想趁无人知晓将楚修从那匈奴驸马的名头中解救出来。找个死囚替了也好,寻个死尸代了也罢,总之大魏的宁王世子不是匈奴驸马,也不能是匈奴驸马。否则便是叛国,难逃一死。
他客气的挡在二人跟前,道:“此人是不是宁王世子,回京便可见分晓。秦将军还是勿要自作主张的好。”
秦嫀神色渐厉,声音也沉了下来,道:“论官职,我大你一级。论身份,我乃是世子正妃,你不过一介罪臣。韩佑,你若识相便离去,当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一定要较真,你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秦嫀身份特殊,韩佑素来小心待之,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客气,而是厉声唤了心腹,企图将楚修擒下。
秦嫀护着楚修,咬牙切齿道:“韩佑你敢!”
韩佑出剑挑开二人,道:“将军,得罪了。”
秦嫀明白,他是在为他那个远在京城的主子尽忠。既是心腹,便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如今,除掉楚修的良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秦嫀以暗器弹开其剑身,道:“韩佑,以我身份想保下世子并非不可能之事。你今日将我得罪了,可要当心后患无穷。”
韩佑闻言顿了一顿,随后道了句:“对不住。”便又冲了上来。他不是不懂袍泽之谊,只是知遇之恩,救命之情在那摆着,他不得不这么做。
秦嫀重伤刚愈,这几日又楚修相斗,哪里还有力气去抵挡韩佑的几位心腹?楚修是个能战的,可韩佑也不是吃素的。是以,不多时两人便被各自囚了起来,只待回京交于楚铮。
许是出了这档子事,班师回朝之日又提前了,定在七月初时。
此时仍在六月,离七月尚有几日。韩佑担心秦嫀强行掳人,便叫侍卫以守卫之名,将她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然,秦嫀却出乎意料了安生,除却叫心漪读些册子来看,连韩佑都不曾宣来见。韩佑自觉有愧,也不去找她,是以二人很是有几日不曾说过一句话。
七月初时,大军领军回朝,秦嫀寻了个车中憋闷的借口,驭马而行。韩佑随在其侧,沉默不语,声声长叹。
如此走了十余日,众人来到了金水县外。金水县是个十分有意思的地方,它地处漠北边缘,却是个水城,其内水道连绵成网,最后汇聚于出海口。
秦嫀觉得有意思,便要领着心漪去游玩一番。心漪却是不肯,她抱着马车死不撒手,道:“少爷,您不会水,我也不会水,咱俩要是掉下去还不得被冲进大海呀!”
赵校尉领着几人在一旁起哄,道:“我会水,我们都会,一起去啊!”说完他拉过韩佑,又道:“韩将军水性最好,把他也带上。”
秦嫀似是不悦的皱了皱眉,道了声:“随便。”便打马进了城,赵校尉与心漪紧随其后,韩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此时不过清晨,金水县却已十分热闹。秦嫀在街边买了一盒奶酥,寻着水路徐徐前行,众人随在其身后,缓步跟随。
至一拐角处,有船夫招呼,因着方言之故,秦嫀听的并不十分真切。她叼着奶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船夫刚要再说,就被一锭银子砸了个正着。
秦嫀顺着银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心漪握着钱袋与船夫边比划边说,道是:“船,我要了,钱给你。”
船夫抱着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当下便将船交给了心漪一行人等。
赵校尉自恃会水,便先下去撑杆,心漪紧随其后。秦嫀是最后下去的,许是不会水之故,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脚下落。
就在这里,船身晃了一晃,秦嫀一脚踏空直接掉进了水里,瞬间没了踪影。船上的韩佑不及思考,连忙跳下去捞她。他跳下去之后才发现,随行的侍卫一个都没有下水。
时值清晨,水中暗且冷,有浅色衣袍在隐约闪现,他想游过去一看究竟,却被人从身后擒住了。擒他的人并不杀他,而是用细软的锁链将他反锁后,带出来水面。
水面之上,韩佑的侍卫七歪八扭的躺了一地,立在旁边的赫然赵校尉和心漪。
韩佑颓然的笑了笑,道:“秦将军,你这是何意?”
秦嫀自韩佑身后走出,随手拧了拧袖口水迹,道:“无他,拿你去换两个人罢了。”
韩佑侧身看着面色苍白,唇色青紫的秦嫀,道:“您既有自信保的下这人,又何苦做今日之局?”
秦嫀重重的咳了几声,接过了心漪手中斗篷裹住,道:“他为大魏尽忠多年,决不能落叛君、叛国之名。今日之事,你大可禀了今上,我自有办法与之斡旋。”
韩佑坚定道:“我早已将他身份传信与今上,你就算劫走他,宁王府跑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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