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回来后,她一直心绪不宁。
今日她与沈元烨一同前去皇宫,由于皇上似有要事召集了众人,白芍等一介女流便未有参与,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她只得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看,却是又瞅见了画瑶。
委实说,她确然很不明白画瑶进宫的缘由,尤其这些天频频撞见她,总不合时机。在白芍无聊的绕着一丛花草张望时,又见画瑶捧着小小一盘盖好的瓷碟走过,手上还缠了一条耀眼的须结,似是以金色丝线盘织而成,远远从月门外望见她的身影,却是不甚自然。
听闻,画瑶现下专于殿内为皇帝以及各侍卫皇亲们做些添茶倒水的小事活?可是当初她进宫的名由,不是服侍皇上吗?
她越想越是想不明白。
身旁的沈元烨亦是一路沉默,气氛很是闷然。
“那,我们去大相国寺的计划,推迟到明天吧?”未几,她出声打破沉默。
“嗯。”良久,沈元烨才回过神来,答道。
“知道吗,元烨,我想早点求到平安符。”她望向他,心里有些担忧的说到,目光里满是真挚。
“好。”他侧过头来,向其微微一笑。
剥了三十一个核桃,她数了数,沈元烨还未回来。
“娘娘,你还不去睡吗?”一旁的思儿出声问到。
不想沐浴。
她摇摇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嗯,等会,我就去。”她放下手里的核桃,迟疑片刻缓缓走出寝殿,望着沉沉的夜空道,“思儿,你觉得今晚会下雨吗?”
思儿闻声跟过来,却摇摇头:“对不住,娘娘,思儿无法看出,虽是感觉有大雨之势……”
“思儿。”她回头,“你这些天啊,不要再这么恭敬了。”
“娘娘!对不住。”
“再说一句对不住我会生气。”
“啊!对,对不住。”
“……”
白芍一手扶在寝殿旁的雕花矮柱上,叹口气缓缓道:“你去调沐浴水罢,我想睡了。”
“好的,娘娘。”
终于在水里忍受了半天折磨后出来,她感觉她整个人都要散架。
如此下去,这情况恐怕是要越发严重,不如今晚还是同元烨说说。
思及此她叹口气,无奈的换上寝衣,耷拉着脑袋走出房间。
寝殿周内都按照她的吩咐,过了时辰便各自下去休息,她拍了拍肩膀,亦熄了灯火躺上了寝榻。
也不知沈元烨何时才会回来,不过这是常事啊,这几日为何会突然不习惯?许是两人的感情又莫名好了起来。
忽而,沉沉的夜空中一亮,随即响起一声闷雷。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寝殿外闪亮过后便甚是漆幽,忽而一道冷意袭来,让她不禁一个寒颤。
下雨了?似乎并未,可这感觉,不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元烨……元烨怎么还不回来?
白芍有些烦闷地坐起身来,转头望向窗外,细想了会儿倾身点亮了榻侧的垂角灯,黑夜里一灯幽幽,映于她的脸庞上。
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她转而又望向窗外。
侍女们也退去了罢。
忽而,她揉揉眼,不远处似有幽幽光亮,夹杂着略显凌乱的细碎声响,她好奇的望过去,却见那光亮颇是迷蒙,忽闪忽现极为晃眼,那声响却越来越大,甚而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令她很是压抑。
“究竟怎么了?”她自言自语道。
是时王府内却似起了一阵骚动,她蓦地一惊,只见窗纱卷起,一个人影忽地冲将进来,榻侧垂角灯惊灭,她差些惊呼出声。
窗纱随支杆重重落地,她正欲开口呼救,却猛然被人以手遮住了嘴唇,寝殿外的侍卫沿着院子跑过,发出极大的声响,她有些恐惧地后挪,眼前人却丝毫不肯松开,好在并未对她有任何动作,寝殿外的骚动竟也瞬间平息了去。
“唔……”她摇头抗拒,却无法睁开。
忽然案上烛火点起,眼前人将手伸回,话语里带着沉沉的倦色。
“芍芍,是我……”
“元,元烨?!”她惊了一惊,却恐惧的捂住了嘴。眼前的褐衣男子确然是沈元烨,腹部的外衫上却是一片赤红鲜血,仍在不断沁出,他的左手抵于最深的部位,已是深红一片,眉峰紧锁,隐忍着极大痛楚。
“元烨!你怎么了!”她话语里带着些许哭腔。
“嘘。”他抬起右手抵住她的嘴唇,略显疲惫地笑笑,“无事。”
“你究竟去干什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她有些木讷地开口,蓦然像明白了什么,掀开丝褥欲起身下床,“我,我去找人给你包扎。”
“不,别去。”沈元烨有些无力的扶住她的肩膀。
“可是你这样下去,会流好多血!”白芍死命地摇摇头,石坛村内那一幕忽而如闪电般跃入她的眼帘,望着眼前一片赤红,她脸色有些发紫,连嘴唇也开始颤抖。
“芍芍,等等,听话。”沈元烨缓缓摇摇头,移身阻了她的去路。
“可是你现在,你现在这样!”她眼里泛出些湿意,执意要去寻人治疗。
“听我的,你现在……躺下。”
白芍顿了顿,身周的寂静却似又被打破,不远处有嘈杂声响,直直地以王府外的主道一路过来,愈演愈烈。
“芍芍,躺下。”
她怔了怔,不远处的声响愈加惹人烦乱,未来得及思考,她被眼前人拥住,一声闷响倒在床榻上,索性其够柔软,二人未受何冲击。
“元,元烨?”白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却只见沈元烨倾身上来,以手覆住她的唇。
“嘘,芍芍,不要说话。”
一阵风过,案上烛光忽隐忽现,床壁上隐隐映出二人身影,声响已然逼近窗外,夹杂着侍卫的呼声,沈元烨极力地捂着身上伤口,沉住气色。
窗外提灯微亮,像是有着不少人在声声对峙,沈元烨额上滴落些许汗珠,良久带着还算平稳的一丝声线开口,语气里夹杂了些许喘息。
“何事嘈杂?”
蓦地默然片刻,声响小了些许,窗外光亮亦点点移散,未几,有侍卫从寝殿窗外走过,灯火皆闭,似是某些不速之客已然离去,烦扰的寝殿终得以平静。
沈元烨终于松开她,有些痛苦地起身,却差点无力倒下。
“元烨,元烨!”白芍焦急地唤道,寝殿大门被破开,两三侍卫冲入。
他抬头疲惫地望了她一眼,摇摇头捂住伤口下了床榻往门外走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急急抓上榻侧的一件长披搭在身上,甚是忧虑的跟着沈元烨往外了去。
沈元烨忽而停下,她撞在他身上,好在并无多少力气。
“芍芍,我去疗伤,你好好休息。”
“你,你不要出事。”她攥了攥他的衣角。
“嗯。”
她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心口忽然涌起一阵无边的难受。
烦闷,担忧,恐惧……
夜风吹过,她抱紧了自己,缓缓地往回走去。
烛火下,一叠细长的纸条在他手里碎成齑粉,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却还犹现眼前。
“是时宁王于府内正同妻室行房,未有异样。”
烛火微暗,宋羽洛立于一旁,摇摇头道:“庭燊,你……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你可不是如此糊涂的人。”
沈庭燊未有回答,只淡淡的侧身靠于椅上,以手支颐望着前方,案上还有些未整理的文书,杂乱的堆放在一起。
“庭燊,”良久,宋羽洛忽然叹气。
“你说。”他淡淡开口。
“你寻了这十六年,确然认为值得吗?”
一阵风过,吹开薄帘,有细雨飘入室内,渐渐地,却愈加猛烈。顷刻间狂风肆涌,大雨倾盆而下,寂静的夜空似是被惊醒,滚滚天雷轰鸣而过。
雨势浩浩,似要洗彻这沉闷的夜空,窗外的芭蕉声声作响,整个天地似是已无了其他声音。他抬眸望向远处,眸中是一派如水的沉静,良久,缓缓开口道。
“自从在秋露白栊遇见她的那刻起,就没想过什么值得不值得。”